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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云龙吟(第三十六集)(8/10)

扬竖起一根手指,「我就问你一句话——你怎么从大草原活下来的?」

古格尔独眼爆出一丝精芒,他巨大的鼻腔抽了抽,沉声道:「我闻到过你身

上的气味——是太阳的味道。」

程宗扬足尖一挑,勾起一柄佩刀,握在手中。那柄佩刀是王子方所用的汉军

制式环首刀,虽然比寻常战刀更精良一些,但也不是什么神兵利器。可握在程宗

扬手中,仿佛有无数细微的光点从刀柄往刀尖流动,原本平淡的刀身越来越亮,

仿佛一轮太阳撕破夜空,黑暗中的一切都无所遁形。

古格尔仿佛被勾起以往惨痛的回忆,独目越眯越紧,脸上被火烧过的伤疤无

法抑制地抽搐起来。

「都死了……都死在大草原的太阳下面……整个草原都被掀起一层,连地下

的沙子都被烧焦了……部族中无论最勇敢,还是最强壮的武士,都被烈日烧成焦

炭,用手一摸就变成灰……帝国的信使把我从沙子下面挖出来,送回部族。从那

时起,我就害怕见到太阳,怕它喷出火焰,把我们全都烧成灰……」

古格尔狰狞地笑了起来。他嘶哑着喉咙道:「吃了你——我就会获得太阳的

力量!」

巨斧卷起大片风雪,呼啸而下。程宗扬双手握住刀柄,丹田气轮疾转,一直

作为压箱底的九阳神功全力爆发,刀身带着耀眼的白光迎向巨斧。

刀斧相交,长刀的亮度猛然跃升,犹如一轮太阳,放射出万丈光芒。

「轰」然一声巨响,青铜打制的巨斧整个崩碎。古格尔双手虎口迸裂,大拇

指折断一样向后翻去,他狮鬃一样的浓发仿佛被烈火焚烧一样焦枯弯曲,胸口的

护心铜镜布满裂纹,一块一块掉落下来。

兽蛮首领向后弯曲的腿关节从中折断,向前跪倒在地。以两人站立的位置为

圆心,周围数十丈范围内的积雪瞬间消融,就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赵充国张大嘴巴,半晌才道:「云妞,你这老公可不止两下子啊……」

云丹琉羞怒地啐了他一口,却又忍不住心底的骄傲。她双眼亮晶晶地看着自

家男人,心底暗道:这家伙果然是个卑鄙小人,连床都上了,居然还藏私!这手

功夫从来都没露过。

整个含光殿仿佛由夜转昼,宫殿上高耸的金凤,屋脊矗立的海马、獬豸,檐

角悬挂的铜铃,虹桥飞廊,玉砌雕栏,无不沐浴在阳光下,一时间寒意尽去。连

金蜜镝也走出大殿,凝视着场中的年轻人。

刀身的光芒渐渐收敛,程宗扬的头冠和束发的丝带全部崩碎,额角那处伤疤

红得像要滴血一样。

也难怪众人震惊,这一击远远超出了程宗扬如今的境界。他两日来吸取的死

气都积蓄在丹田和经络之间,在这一击中尽数释放,如果不是他境界不够,根本

无法驾驭如此庞大的真气,绝大部分都流失在天地间,化成光热白白浪费,面前

的兽蛮首领早就被烧成一团灰了。

饶是如此,程宗扬展露的修为已经有足够威慑力。剩下的兽蛮武士在强光下

面露惊恐,竟无一人再敢上前。

程宗扬把刀尖抵在古格尔唯一完好的眼睛上,「最后一个问题,那个信使是

吕冀还是吕巨君派去的?」

古格尔口鼻中淌出鲜血,他张开嘴巴,发出几声低吼,却再吸不进一口气。

那些兽蛮武士也发出几声低吼,慢慢向后退去。他们越退越快,然后奔跑起

来。其中几名甚至变身成野兽,跃上屋脊,不多时便消失在黑暗中。

古格尔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他再也支撑不住,庞大的身体慢慢倒下。

程宗扬低声道:「这一刀献给师帅。」说着刀光一闪,仍然带着余温的刀身

穿透了兽蛮首领的胸膛,将他钉在地上。

古格尔呼出最后一口气,胸膛凹陷下去,再没有一丝气息。

场中只剩下一名幸存者。张恽哆嗦着跪在地上,他双眼被强光刺激,泪流满

面,裤裆湿漉漉的一大片,不知什么时候给吓尿了。

程宗扬淡淡道:「那个信使不会是你吧?」

「不是我!不是我!」张恽哭叫道:「是颍阳侯的门人!」

吕不疑?程宗扬心下冷笑一声,真好,这下有理由对吕氏斩草除根了。

「昭仪什么时候被他吃了?」

「不是!不是!我骗他的!他吃的是个宫女!」

「昭仪呢?」

「在襄邑侯府!她还活着!还活着!」

…………………………………………………………………………………

「兄弟,忍着点。」

王孟撕开一幅为天子挂孝的白绫,将王子方断臂扎紧,然后用牙齿熟练地打

了个结。

赵充国蹲在旁边,一边帮他按住伤处,一边啧啧赞叹道:「大兄弟,这手艺

不错啊。」

「那可不是?」王孟牛逼哄哄地说道:「我们大汉游侠跟你们朝廷军官不一

样,吃顿饭都能动两回刀子!天天打打杀杀,玩的就是刀头舐血!什么缺胳膊断

腿,我可见得多了……针呢?」

「这儿呢!这儿呢!」

这里是妃子的寝宫,不缺针线,赵充国早已找好针匣,翻开捻了一根细针给

他。

王孟接过来,一手拿着丝线,眯起一只眼睛,认好了针,然后捏住王子方胸

前的伤口,眼也不眨地在皮肉上飞针走线。

赵充国两眼火热,「大兄弟,你还会绣花呢?」

「这算什么?上回有个二货,喝醉了要上山日虎,反过来被老虎给日了,那

脸撕得跟布条似的,最后还是被我给救回来了。」王孟吹嘘道:「我这手艺可是

打小练出来的,正经的童子功!」

「说你胖你就喘上了?」赵充国亲热地说道:「有没有兴趣投军?我们军中

就缺你这号人才,哎哟,瞧这扎的细致劲儿,跟娘儿们似的。」

「你才娘儿们似的!」

「得得得,哥哥说错话了,说错了。」赵充国道:「你这脾气很暴躁嘛,正

适合投军啊。」

「当官老爷?老子没兴趣!」

「你可以当个好官嘛。就跟哥哥我一样,靠俸禄吃饭,靠战功升官,一辈子

不欺负穷人。你想想啊,世上官就这么多,多一个好官,不就少一个坏官吗?」

这边赵充国挥舞着小铁铲,使劲挖郭解的墙角。另一边云丹琉也被程宗扬追

上,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揭破私情,豁达如云大小姐也吃不住。如果不是卢景逃

得太快,起码要把他砍成七块才能泄愤。

云丹琉冷着脸道:「你来做什么?」

「我来看你的。」

云丹琉翻起眼睛,看着头顶的藻井,不屑地说道:「我还用你看?」

「我一听说你来昭阳宫增援,当时就慌了,一口气从长秋宫跑过来。」

「老实说!」云丹琉沉下脸,「你还有多少底细瞒着我?」

程宗扬愕然道:「哪儿有?」

「还在装!」云丹琉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以前跟我过招的时候,是不是都

在心里笑话我呢?太卑鄙了!」

「这都是误会。」

「哈哈。」云丹琉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真的!」

「我是瞎的吗?你刚才那一刀,是什么功夫?以前怎么没见你用过呢?是不

是觉得我不配跟你过招啊?程少主?」

云丫头最在意的原来是这个,以为自己以前是跟她假打。那怎么可能?自己

多少次连命都险些丢了。

程宗扬低声道:「这是我最大的秘密,从来都没跟人说过。」他戒备地看了

看四周,然后一脸神秘地招了招手。

云丹琉附耳过去,程宗扬低声道:「我这门功夫叫九阳神功。师帅亲授的绝

学——必须连御九女,才能施展出来。哎哟!」

云丹琉狠狠踩了他一脚,「以为我没听说过太乙真宗的九阳神功吗?连御九

女?你昨天竟然搞了九个!」

第七章

十一月初八。寅时。

南宫。昭阳宫。

天子灵柩仍停放在含光殿内。为帝王准备的金缕玉衣早已制作停当,可惜天

子尸骨未寒,各方就打成一锅粥,尸身上只盖了一幅白布了事,连寿服都附之阙

如。

殿内除了金蜜镝等人,还有一些侥幸生还的宫人,甚至有些从其他宫苑躲避

乱军逃奔而来的。天子的亲眷都避往长秋宫,这些宫人不敢出去,于是都被留在

殿内守灵,天子身后之事倒也不显冷落。

只不过这么多人里面,除了金蜜镝之外,连一个有份量的人都找不出。那些

本该在灵前哭嚎的诸侯、外戚、大臣们,把天子扔在脑后,自顾自在宫内打得不

可开交。刘骜死后有灵,想必也不能瞑目。

程宗扬在天子灵前三跪九叩,致礼尽哀。他倒不是愿意给这死鬼天子磕头,

纯粹只是给金蜜镝面子,免得因为一点礼法上的小事,跟这位老臣起什么纷争。

殿内护卫多是金蜜镝府中的亲随,他们和赵充国一样,在沙场拼杀多年,无

不战功累累。一个六百石的大行令,还真没被他们放在眼里。但程宗扬刚才显露

出的修为,让他们无不刮目相看。此时再面对这个公子哥儿似的小官,众人的眼

神都不一样了。

程宗扬站起身,对金蜜镝道:「金车骑,宫中如今兵荒马乱,连兽蛮人都来

了。以我们的兵力,长秋宫与昭阳宫两头实在难以兼顾,依我看,不如移灵到长

秋宫。」

金蜜镝沉默许久,程宗扬道:「事不宜迟,请将军早作决断。况且——霍大

将军已经奉长秋宫诏令,入宫勤王。白虎门那边还要将军主持。」

「羽林?」

「正是。霍大将军约定寅时入宫。眼下只有不到一刻钟了。长秋宫的情形将

军是知道的,除了将军,外臣中官职最高的就属我了。羽林天军是天子御卫,怎

么也不可能听我这个六百石的大行令指挥。倒是吕氏诸人位高权重,若是没有将

军坐镇,单靠那些兵丁,只怕出来一个吕冀,就能把他们斥退。」

程宗扬话音未落,外面忽然一片大乱。接着赵充国快步进来,「是刘建的乱

军,他们丢了崇德殿,逃到此处。」

「金车骑!」程宗扬叫道:「不能再等了!」

金蜜镝走出大殿,只见刘建的部属正乱纷纷涌进昭阳宫。他们显然刚吃了一

场大亏,随扈的军士丢盔弃甲,狼狈不堪。刘建本人也丢了天子车驾,在家臣的

扶携下徒步赶来。

程宗扬一眼看到齐羽仙,上前毫不客气地说道:「这就是你们吹嘘得能顶两

个时辰?我看再晚点就只能给你们收尸了。」

齐羽仙道:「棋至中局,谈何胜负?眼下便论输赢,为时尚早。」

「死鸭子嘴硬。」程宗扬指了指溃兵,「这就是你们所有的底牌了吧?再输

一把,你们仙姬连裤子都没了。」

齐羽仙气定神闲地说道:「既然公子目光如炬,不知可曾看到太子妃和屯骑

军呢?」

行了。知道他们手里的底牌了。

「按咱们约好的,白虎门和玄武门交给我们,剩下两个门你们可看紧了。万

一被鱼跑了,可别怪我们。」

「公子只须小心自家门户便是。」齐羽仙微笑道:「代我向定陶王问好。」

「少来威胁我。定陶王一根汗毛你们都摸不着。」程宗扬道:「昭阳宫给你

们,天子的灵柩我要运走。」

「莫非公子还怕我们戮尸不成?」

「说真的,别说戮尸了,就算你们把他拉出来鞭尸我都不在乎。问题是刘建

那疯子,什么事干不出来?他真要干出点什么,别人我说不准,金爷立马就得翻

脸。这后果你担得起吗?」

齐羽仙盯了他半晌,然后冷哼一声,不再开口。

刘建走到殿前,看着阶上的金蜜镝,眼中疯狂的杀意一闪而逝,然后哈哈哈

大笑,朗声道:「金车骑连日守护天子灵寝,功劳卓著!朕……」

没等他说完,赵充国便扯着喉咙道:「东阁这破地方易攻难守,兵法上叫死

地!你们得去西阁啊!那边的凉风殿三面临水,只要一队人马就守得稳稳的。别

说老赵没提醒你们,打仗讲的是兵贵神速!再耽误可来不及了。」

刘建说了一半的话被堵了回去,可再一想,这粗胚说得还真有几分道理。东

阁有什么好的?不就那个死鬼的尸首吗?西阁三面临水,易守难攻,才是帝王之

资。

他拔出天子剑,叫道:「诸将士听令!全军赶往西阁!」

听到号令,负责断后的苍鹭脸颊抽搐了几下,但他麾下的乱军一路逃蹿,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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