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说了,怕你冻死。”声音越来越小,透着十足的心虚。
他忍不住笑,心头也发软,面上却还不肯退让:“现在看到了,还不回去?”
“这就回!”她猛地起身,又被他按下去。
“别闹了,我听王姬说你受不得凉。”
她对着他眨眨眼,睫毛扑闪:“可是你这里也凉。”
他眉头一挑:“我暖和,抱着我?”
她飞快地摇头:“我还没原谅你呢。”
他低声笑骂一句,揉了一把她的发顶,却也心头发软。
那么多年还是这狗脾气,撩了就跑,从来没有负责的打算。可他就是喜欢,有什么办法呢。
何况,她竟然说在考虑原谅他。
连他自己都原谅不了自己。
离得近了,温度升高,渐渐蒸腾出一股温软的女子香气。他压了压心思,退到长案上拿了酒盏,一饮而尽。
冰凉的酒从食道流到胃里,驱散了刚才那一点躁意。
“别喝了,”她探出半个身子,“每年就酿了这么一点,都让你喝了我喝什么?”
还以为她能说点人话,结果又是心疼酒。
他笑着把酒盏倒过来,语调无赖:“喝完了。”
她发出一声轻嗤,爬出被子要去点蜡烛:“聊聊天吧,这酒后劲大,得散散。”
烛台有点高,她够得费劲,一截腰肢露了出来。
柔韧紧实,纤细白腻,烛火燃起的一瞬间映出漂亮至极的金黄色,留下两个浅浅的腰窝,显出最暧昧的光影。
他飞快收回视线:“聊什么?”
她缩回被子里:“义渠那一战,你们为什么没撤?”
他怔了一下,没想到她张口就是这件事。
“我看了报告,虽然月氏抄了你们的后路,但是真想撤,你们至少能保全大部分。”她道。
他沉默许久,突然笑了一下。
他忘了,她是个绝佳的政客。
一直那么敏锐,从十年前就是了。
“本来是想撤的。但是我刚下了令撤军,牵了马出来,正巧碰见一个老兵,”他声线很沉,语速很慢,像是浸入了回忆里,“那时候还在除道。除道是边地重镇,秦国抗戎数代,许多肢体有缺不能再上战场的老兵,都直接在那里成家立业,有了孩子就让他们参军——除道是他们的家。”
她似乎意识到什么,张了张嘴。
“我让他赶紧跑,他指着自己的断腿,说自己跑不了了;说他还有几个老兄弟,问我能不能让他们守城墙,”他提了提脸上的肌肉,笑意有点单薄,“他说,反正他也活够本了,干脆和月氏一战,杀了一个便不亏;又说他们在这里戍边百年,从义渠到匈奴从没有输过,没道理如今要把家留在这里,让他们糟蹋;甚至说,他们很多年前就该死了,死在蛮子的刀下才是该有的路……我反驳不了。”
“……然后,你被说服了。”
“是,我觉得我不能走,”他捂住脸,声线闷闷的,“可我没想到兄弟们听到后……也都想留下来,说百姓没走,没道理我们先跑了。”
她沉默了。
而后就是八千北地驻军直面月氏控弦十万余,一战杀得血流漂杵浮尸满地,月氏久攻不下死伤无数,连主将都死在义渠城中,只能惊怒地退了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