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颐殊
砚台砸到那小书童头上的时候,空气都窒息了。
站作一排的侍读官,都恨不得把头低到土里,下巴戳进胸腔。
那之后他伏跪在地上认错一动不动,身体发抖,额头血流如注,我们屏住呼吸的一刻钟,是我这辈子最漫长的一刻钟。
仅仅因为他抬头多看了他一眼。
漫长的一天结束下来,身心疲累,我帮着陆均把书本卷纸抱起来放到马车上,从东宫出来,出了皇宫大门,我们兴致来了,下马车步行回去。
天边微蒙蒙暗了,黄昏时分,橘色的光铺满大地。
我问陆均:“陆大人,孙子兵法,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是不是说如果有六七成把握,就不要想那么多,放手去干,打不打得赢再说。”
陆均答道:“说的是不要打,如果结论是我方占据的有利条件少,只有六、七成的胜利把握,则只有前一种情况在实战时才可能取胜。不要打。”
我问他:“太子是个好的储君之才吗?他都常常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他说:“陛下未易储君之位前,他就是储君之才,是且是唯一,他不能成材,是做臣子的我们没有能力。”
“太子少师,少傅,少保三位大人看起来真不怎么样,这么多年都没把他教到你教两三个月那么好。”
他摇摇头,“殿下现在越来越没有耐心,之前还能坐一上午和一下午,现在就每天只能学两个时辰还嫌多。”
其实我想说,我也嫌多,我站得累啊。
谌晗有个怪癖,不喜欢人盯着他看,他会汗毛倒竖。
我有一丝理解,理解是我在摘下面具时会有相同的感受,但我认为是我没被看惯的原因。有些猥琐的眼神确实很讨厌,叫他不许看,还贼眉鼠眼地偷瞄。但我揭下面具的时间太少了,多数是在梦里,所以我感受的不多,只能理解一点。
见到他时,我们都低着头,拼命低着头,希望头低到越低越好,干脆变成鸵鸟,埋进地里。
正还想向他讨教一点东西,陆府到了,饭菜飘香,我们坐下来吃饭。
陆均说:“颐殊,把那两匹布拿出来,给夫人瞧瞧。”
我说好嘞,去拿了回来,陆均献宝似的,“上好的料子。”
陆夫人惊叹地抚摸着料身,“我可抢了很久,没抢到呢,相公一个月前就订了吧?”
陆均点头,实则心里得意升天,“夫人喜欢就好。”
这顿饭我不用吃了,光看他俩腻歪就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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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陆均挑灯夜读,我站在书房门口。
尽管那些文书作业里由太子本人动笔的可能不过一两篇,大多由九皇子谌映代笔,可他好像毫不在意,从不点破。
他抬头看到我,我行了一礼。
“有什么问题?”
我把舆图摊开放在他面前,“跟前几天一样,还望大人指点。”
他放下笔,“你为什么要知道黄将……黄栋安的行军路线?”
“古人说以史为镜,可以知兴衰,学习胜仗的成功经验,不是更能为以后的取胜打基础吗?”
“可是,颐殊,你学了没有用。”
有点残忍。“万一我嫁给大将军,做将军夫人呢?”我笑笑。
“现在哪还有大将军,有将帅之才的人还没出生吧。”他也笑道,“赤勇将军,骁骑将军都是虚的,没人可用才顶上。”
“那大将军的名号,只能属于黄栋安?”
“没错。”
过了一会儿,“颐殊……”
我打断他,“我知道,谋反逆贼,获罪之言,不会说出去的。”
他宽心地点点头,“颐殊啊,出去玩吧,别埋头研究这些了。”
过去的事,不值得追溯,总是这么说。
以史为镜,我就站在这面镜子前,既然我有这个机会,为何不好好把握。
但是近来几次的梦境都不顺利,一次被尤老爷发现真面目,他在洗澡时偷窥,闯进来抱住,只能匆忙自戕。一次被尤琰花所杀,我说漏了嘴,她质问是不是知道了七夫人的死亡真相,把我用鞭子勒死了。
接二连三地感受死亡并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我每次都要用大吃一顿来弥补我的心灵创伤,平复心情以后,却很难再入梦。
我坐在院子里看月亮,脑子里想的还是打仗,行军,舆图,路线,兵策,军法,感觉都可以跟崇任东论上一论。
崇任东,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矣。
他是黄将军的故人,这死后不好交差呀,战场上阴谋阳谋都要算,他算阴谋,敌不过尹辗的阳谋。阴谋是掩盖真实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