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

月色高悬，透过窗纱帘影随风浮动，美得那么让人窒息，有一双手想抬高抓影，却怎么也捞不起那道月光，明明它照在她身上，她怎么就握不紧。

于另一处仅四个小时差的荒漠，所有士兵都睡了，预备体力迎接明天的巡查，这样的寂静之下，仍有一人未眠。

不远处军车上，坐着个男人。

月头高高悬挂在旷野的最高最深处，他却无心观赏，于他而言，最美的月景已经藏在怀里，很幸运，他记录了下来。

怀中温淡，段九将已经快要皱巴的照片翻出，小心翼翼抚平着每一处褶皱，照片里女孩垂着头，手放在脸颊边，整张小脸乖顺藏在枕间只堪堪露出半张，发丝在她额间凌乱，有一缕勾住锁骨间调皮躲藏，看着看着，段九不自觉笑了，好像也是这样一个月亮当空的夜晚，他留下最后一张照片。

天知道他有多不甘心，他多么希望自己再自私一点，就那样带着洛伊娜走，他可以承受洛伊娜的怒火和怪罪，只要她乖乖呆在他身边，锁一辈子又如何？反正接下来的时间还长，总有一天洛伊娜会愿意。

他是这么认为，也想这么做，直到最后回来那一趟，段九放弃了。

他尤记得洛伊娜很久没笑了，段九站在门边观望着，迈出脚步的勇气尽失，阳光之下，她笑得开心，很美很美。

要破坏这一切吗？段九问自己。

恍恍惚惚间，段九想起许久前那颗滑落他手臂的泪，烫到心脏一缩一缩地疼，洛伊娜眼睛红肿可怜又悲哀望向他，说出那句：“你要看着我死吗，哥哥。”

他想说的话尽数被噎在喉咙里。

“那么多年的时间，哥哥找了很久很久，久到自己都快要被麻痹，你才终于出现，哥哥舍不得你死舍不得你难受，无论怎么样都无法放下心，所以能不能让我重新弥补这些年的缺憾。”

“能不能，留在哥哥身边。”

话终究没有出口。

而最后的一面没有打扰，没有动作，安安静静地，他等到天亮才抽身离开，因为段九知道，洛伊娜见到他一定会不开心。

他像个卑劣者，只敢躲在背后，在夜幕低垂时偷看他的月色一角。

这样就足够了。

*

敲门声轻轻试探响起，房间内的人回身，从窗台处走下。

门打开，是绘子那张笑意盈盈的脸：“洛伊娜，我有点怕黑，不介意我来找你一起睡吧？”

洛伊娜顿了顿，呆呆点头让开条道：“可以的，但是我的床不大哦，会有一点点挤。”

她知道绘子不是怕黑，只是怕她因为白天的事情独自躲在房间内难过，所以来陪她，想到这里，洛伊娜尽量表现出开心的样子，不让绘子看出端倪。

绘子拍了拍床铺，手搁在下巴上思索着，朝洛伊娜说：“等到了明天就换一个大大大号床，这样就算是三个我们在上面滚也不用怕挤啦。”

洛伊娜被她逗笑。

她大方腾出空地，将枕头摆正，两个女孩儿掀开被角躺入，空气再次安静下来，唯有呼吸声起伏。

时钟滴滴答答地走着。

良久，洛伊娜小心翼翼出声：“绘子，你睡着了吗？”

本以为得不到回答，没想到绘子立马接上：“没有”她反问，“你也睡不着吗？”

洛伊娜点头，望着头顶的天花板，呆愣愣说：“绘子，你这段时间和老板呆在一起觉得开心吗？”

怎么会突然这么问？虽然疑惑，但绘子长长嗯了声思考着认真回答她：“开心也不开心。”

这是实话，开心的时刻有，哈利法塔顶是开心，吃蛋糕是开心，看鲸群是开心，在荒岛的那一刻也是开心的，不开心呢？她细细思忖，自从在萨那之后，好像除了绑架柰子的事情以外，数不出几件。

“为什么是开心又不开心呢？”洛伊娜睁着圆溜的眼睛，侧了侧脑袋好奇。

绘子说：“因为我想要的东西太多了。”

“有什么东西是老板给不了的吗？”洛伊娜撑着脸思考，“可是老板很有钱，也很厉害。”

拍了拍脑袋，她想明白了，想明白了却熄了声。

绘子不知道她脑袋瓜里在想什么，掐掐她脸好笑地解释：“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钱解决不了的呀，比如……”

她默了默，声音逐渐压低：“比如自由。”

洛伊娜朝她贴近，脑袋蹭着绘子的肩膀，乖得像只小猫，发丝绕在脸上痒痒的，悲伤的氛围消散，绘子揉揉她脑袋，认真说：“洛伊娜，你有没有想好要做什么呢？现在你已经是个小大人，可以自己做主了。”

言下之意，洛伊娜自由了。

女孩没说话，闷闷地将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