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缠着玄红衣料,像血。他小心跨过一截残柱,停在唯一完好的斗状玉器前。那颗非人非鬼者的心宛然犹在,说来也怪,谢拾冷血至极,心和血却还能冒出点儿热气来。

他不知对她怀有何种感情。

或戒惧——但凡是魔物,合该受得;或感佩,或同病相怜——又感佩什么?同病相怜什么?

这世间,竟有那样一个妖物,剑刃刺进心头三分,微微斜挑,钻着剜着,还能如抽水烟的角妓一般颦着一对远山眉,脉脉含情,笑言哑哑,倩人把创口处理得精致些。仿佛在受刑之前,断绝谢宁筠性命的不是她。

她提的两个条件也着实怪得很。

一是每岁冬至,都得往佛堂中的无字碑浇一坛桂花酿,非南云最贵最香的花酿不可。

二是她身故之后,躯骸必付之一炬,余烬须得撒得干净,一星半点都不能落在谢府。

真是……令他,一言难尽。

既许人之诺,必不负所托。谢怀温这人,确不比谢怀安的长袖善舞、步步为营,骨子里种着谢家人的“狠性”,所长者唯有一“忍”,故得以独立潇潇风雨之间,茫茫太虚之下,两袖空空,无贪无憎也无不平。

他今日一访祠堂,也正因他是这么个人。

“谢拾,你是死干净了,连想找你叙叙旧都只剩这么个阴森地方。”

“城门那的海捕文书,我命人撕了,能把人画得如斯之丑,那画师也该‘流芳百年’了吧。”

“南疆的小教王我见过几次,看脸,一次比一次更像块木头;看手段,一次比一次更像只狐狸,你教出来的徒弟?”

“别嫌我话多,装了两年疯子,和真疯子也差不离了。”

“没准还真疯了。”

“……我前些天,在南云看到一个人,总觉得是你。”

“我一定是疯了,她明明和你不像。”

“活成那样……你回来,又是做什么呢?”

谢怀温竭尽气力将那装过人心的玉斗推了个倒翻,它“咣当”几下滚进这废墟之中,完好无损得似个挣不脱的牢笼。

满殿荒凉渗进骨髓,凝成亘古之悲意,过客已远去,仍如影随形。

……

十里亭内,桃花依旧。

蘅止展开画轴,予贵客一观。

卷中翠色绵延,山峦起伏,有耆艾白首,亦有小儿垂髫。

分明是和乐之景,陶陶之象。

来客先痴,复怨,再悲,终长笑如狂。

她异于常人的左手第六指轻轻搭在卷上,似恨似怀恋地虚虚一描,才仔细卷起画轴,朝画师蘅止道:“这画很好。”她悃款答谢,“我可为画师些做什么?”

名冠京华的画师吸了口水烟斗,绛唇吐雾:“谢姑娘是毒道首屈一指的人物,为我师兄解毒,应该不难罢?”

“不难。”她哂道,“谢焕是从黄泉爬回来的鬼物,什么样的毒,我没见过?”

……

“自古以来,南疆有一禁术,即以命换命,以一人死谋一人生。”

“逆天亡命,以人之躯,夺天之志,唯有魂飞魄散一途可走。”

“若有一朝,你遇上能施此禁术之人……那便是你今生之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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