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由醒来时，看到她正在用手指梳理自己的长发。她的发丝长而乌黑，他还记得次见到她时，这个女人在侍女环绕下，着王冠，盘着奇怪而丽的发髻，显得如此尊贵。

铁由并没有用他能扼死狮虎的勇力。他把手伸到宛若兰腋下，像个调的孩一样呵起来。

於是他命令罕多尔打掉她的王冠，割断她的发。击碎了她的尊严和骄傲。

她用手指一遍又一遍长发，直到每一发丝都被理顺，然后用一柔韧的草当作发带，将发末端束住。铁由见过这装束。居桓那些居民——居住在城郭中的

宛若兰忍不住格格笑了起来。铁由好奇地看着她的笑靥，手指不断在她腋下呵。

落敌手的那一刻，她的名节和尊严已经丧失殆尽。每多活一刻，就是一刻的耻辱。她的耻辱，居桓的耻辱，都护府的耻辱，皇赫王朝和宛氏家族的耻辱。

这是一首古老的歌谣。但铁由不知，唱诵这首歌的，并非他的祖先。因为他的祖先，正是从苍狼孙手中夺走了祁连山、焉支山的帝国猛将，是草原勇士们最可怕的敌人。三百年后，祖先勇武的鲜血仍在淌，昔日帝国飞将的孙却成了草原族的英雄。

的，一瞬间韶华盛放。

09

宛若兰哭得脱了力，一路上都昏昏沉沉。铁由把递到她边。宛若兰摇了摇。铁由拿回，又递来一块糜。看到鹿上沾的，宛若兰顿时一阵反胃。最后她闭上，带着泪痕沉沉睡。

连她的族人也希望她能死去，她真恨，那一箭怎么不穿她的。

青的草原像大海一样延伸到天际尽，与青的苍穹连为一。茫茫草海中，不知埋葬过多少勇武的战士和如的女。那女悲恸的哭声彷彿一朵小小浪，消逝在浩瀚的长风里。

那一晚铁由没有让她侍寝。他生了火，却没有烧炙。那些鹿被放在鞍下，经过挤压变成柔的糜状。还是生的鹿上沾满和灰尘，遍佈血丝。

她笑得枝颤，没有系扣的袍松开，一只耸的雪来，随着她的笑声不住抖动。突然间，她的笑声变成了哭声。

宛若兰很快收敛了笑容，她垂下，手指住襟。

宛若兰从来没有这样笑过。还在襁褓中，她就被教育要作一个娴淑静雅的贵族仕女。行不逾矩，笑不齿，培养雍容典雅的贵族气质。而她今年已经三十一岁，成为王后已经十六年。那时候，这个孩甚至还没有生。

铁由执着韁绳，那妇在他臂间哭成一团，哽咽得几昏厥。他忽然声唱：“亡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得安，亡我焉支山，使我妇女无颜！”

铁由抓住她的。宛若兰闭上，她无数次想过去死，但没有任何方法。

从那时起，这个被俘的女就没有再修饰过自己。她发披散着，被无数人暴地拉扯过。因为她是腾格汗的女儿，草原人最痛恨的妖婆。

铁由大大撕咬着这样的鹿，彷彿是在品嚐味。

又一个黎明来临。还和昨天一样大，但宛若兰的羊袍居然是乾的。因为篝火还在烧着。这一夜，那堆篝火始终没有熄灭。主人的铁矛架在火堆上，矛上一块糜已经烤熟。与昨天她见过的不同，那块糜上没有的鬃和灰土。

她没有刀，没有绳，甚至无法反抗挣扎来激怒那些野蛮人。女傅咬断了自己的，却没有如愿死去。她被给一个牧羊的老年隶，每天躺在沾满羊的破上，没多久就疯了。如果被他杀死，也许是最好的解脱。

宛若兰小心地尝了一，尖有的味。这块是用反覆洗过的。

“我喜你的笑。”铁由说：“再笑给我看。”

宛若兰捂着脸嚎啕痛哭，泪从她白皙的指间，打了她的。一个月来的屈辱和痛楚，都在这恸哭中。可悲的不是国破家亡，而是她还活着。从王朝的公主，居桓的王后，沦为野蛮人的隶，毡房的娼。她不明白自己为何还要活着。如果还能重来，她会在亡国前就死去。那样她会成为史书中为了尊严和贞洁死去的烈女，而不是受尽污辱和唾弃的娼。

他纵疾奔，尖锐却悲壮的歌声在辽阔无边的草原上远远传开。

宛若兰咬。传说中，帝都有一倚门卖笑的女人。她以前不明白，为何会有卖笑的女。现在她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