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下我。」
「拉勾!」
两女手指勾在一起,然后笑了起来。
远处传来几声金铁交鸣,接着一声娇叱,听起来分外耳熟。
赵合德直起身子,「是大小姐!」
她心里升起一丝希冀,可搏杀声渐行渐远,直至微不可闻。
正当她重新陷入绝望的时候,「呼」的一声,燃烧的帷帐被劲风劈开。一个
人影疾掠过来,然后猛地停住脚步,随即转身,展臂将她们两个抱了起来。
赵合德又惊又喜,「公子!」
「程大行!」
「咳!咳!别说话,我带你们出去!」
程宗扬旋风般闯出寝宫,一边发出一声龙吟般的长啸。
云丹琉闻声从殿中掠出,刚踏出殿门,一根梁柱便从半空堕下,轰然一声,
溅起无数火星。
程宗扬长舒了一口气,将两女放下。就这一下,他便清楚感应到,十数道死
气同时升起,紧接着被自己的生死根吸收。
陶弘敏迎上来道:「这也是你的奴婢?」
「睁大你的狗眼,这是皇后!」
「哎哟,连皇后你都抱上了,还说不是你家的?」
「闭嘴!」
云丹琉脸色很难看,刘建等人都已经逃之夭夭。她只找到因为昏迷而窒息的
盛姬。不过她在殿内撞见几具裸尸,都是被拷掠而死的宫人,死状惨不忍睹。假
如自己没能从闻清语等人手中逃脱,下场可想而知。
在火场中待到此时,赵氏姊姊居然幸运的毫发无伤,只是吸入不少浓烟,都
有些咳嗽。而赵飞燕身上的水迹被火一烘,倒是干了不少。
陶弘敏道:「里面还有皇后没有?我也救个出来。」
他对汉国皇权的霸道殊无好感,今日又诸事不顺,心里正没好气,忍不住出
言调笑。那个小美人儿却乖乖答道:「没有了。」
陶弘敏来了兴趣,「没有皇后,有个妃子也行啊。」
「我不知道她们有没有逃出去。」
程宗扬忽然提高声音,「真的假的?」
他以为寝宫内是剑玉姬等人,听罂奴一说,才知道剑玉姬根本不见踪影,而
刘建透出的口风,似乎已经与剑玉姬翻脸。
「饶命啊,大爷!」一名内侍被郭解提着过来。他身上的乌衣被火星烧出几
个大洞,这会儿趴在地上,战栗不已。
「再乱叫,就把你脑袋割下来当球踢!」
程宗扬一句话吓住那内侍,然后仔细问起宫中的变故。
他越听越心惊,刘建竟然和剑玉姬翻脸,甚至狠狠坑了苍鹭一把,使得他兵
败身死——刘建敢跟剑玉姬决裂,程宗扬并不算太意外,那厮本来就是个猖狂自
大的家伙。与其说他有胆量,不如说他是不知天高地厚,根本不知道剑玉姬有多
厉害。
问题在于成光,她不是黑魔海的御姬奴吗?怎么会与刘建合谋反叛剑玉姬?
难道她是假的?剑玉姬又在玩什么阴谋?没道理啊,苍鹭显然是黑魔海精心
培养的兵家,这种人材黑魔海有没有第二个都难说,怎么可能白白牺牲掉?
程宗扬忽然道:「陶五,你最后一次见到剑玉姬是什么时候?」
陶弘敏想了一会儿,「黎明前后。」
「你们动手的时候没看到她吗?」
「没有。」
程宗扬心头狂跳,这不会是演戏,剑玉姬肯定是出了什么意外,以至于连成
光都无法约束。成光身为御姬奴,肯定是嗅到什么味道,才突然反叛。
如果能摆脱剑玉姬的束缚,成光的反叛几乎是必然。毕竟在剑玉姬手下,她
永远都只是个奴姬,而没有了剑玉姬,她就是真正的皇后。
赵飞燕等人的遭遇更是奇怪,她们已经被闻清语等人劫持到北宫,而闻清语
等人竟然莫名地扔下她们,消失无踪——有什么能比赵飞燕这位皇后更重要?
盟友倒戈,刘建反水,苍鹭身死,程宗扬赫然发现,剑玉姬的处境比自己也
好不了多少,甚至更惨。至少自己的盟友还算靠谱。
剑玉姬会出什么意外呢?程宗扬想不明白。她好端端在吕雉的寝宫里面,却
突然对陶弘敏等人痛下杀手,然后连面都没露,就一去不返?她去哪儿了?
由剑玉姬安排刺杀吕雉的刺客全都黑衣蒙面,连陶弘敏也不知道是哪些人。
目前可以断定的,至少有龙宸和晴州商会两家。黑魔海只有剑玉姬和齐羽仙
两个人,她们竟然还主动出手,简直是在发疯。
会不会她在冲突中被人杀死了?可这也太儿戏了吧!以那贱人精明狡诈,怎
么可能会在没有把握的情形下出手?说实话,陶弘敏能逃出来,就已经让自己很
惊讶了。以剑玉姬行事的周密,陶弘敏应该连殿门都出不去,就被砍死了,别说
还能背着人逃跑。
如果说剑玉姬另有要事,才匆忙离开,程宗扬不知道,有什么事情会比汉国
的帝位更重要。
程宗扬正在伤脑筋,蔡敬仲凑过来,用扇角推了推墨镜,低声道:「杀皇帝
你给多少钱?」
「啥?」程宗扬一时没有听懂。
「你开价,我追上去把刘建杀了。」
程宗扬怔了一下,猛地一拍大腿。暂且不管剑玉姬去了哪里,是不是有什么
阴谋诡计,最要紧的是把汉国的帝位拿到手。如今势力最庞大不是别人,正是刘
建。而眼下就是一个诛杀刘建的大好机会!
「你还啰嗦个屁!追!」
刘建等人仓皇从寝宫撤出,裹胁着一众宫眷,移往永安宫。但很快他就发现
不对,竟然有人在后追赶。
「是刺客!诛之!朕重重有赏!」
内侍们纷纷转身,迎向刺客。
一道匹练般的刀光闪过,最前面三名内侍瞬间变成十几截,飞得到处都是。
一名年轻人手持双刀,犹如杀星下凡,直闯过来。后面一人身着妖服,打扮
跟妖精似的,旁边一名其貌不扬的布衣汉子,还有一名英气逼人的武士。迎上去
的内侍仿佛纸片似的,被他们一扫而开。
刘建头一次看到这么猛的刺客,不由惊得魂飞魄散,一迭声催促御驾速行。
程宗扬把赵氏姊妹和盛姬交给几名侍奴照看,自己与云丹琉、郭解和蔡敬仲
一起狂追。时机稍纵即逝,他索性不再掩饰行踪,明目张胆地追杀过来。
程宗扬也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追上刘建,要怪只能怪刘建太讲排场,他好不容
易捞到天子之位,在宫内出行也用上了天子仪仗。天子御驾单驭马就有六匹,可
各种仪仗摆出来,再多两匹马也走不快。
这些内侍手底稀松,程宗扬毫不留情,双刀如猛虎扑出,大开杀戒。郭解倒
是没有多伤人命,他迈开大步,一路行来,上前拦截的内侍碰到他的衣角就被震
开。蔡敬仲是能省事就省事,紧挨着郭解,除了摇摇扇子,手都没怎么动。显然
杀这些内侍没钱可拿,蔡爷懒得费力气。
御驾穿过廊桥,永安宫已然在望,可后面的刺客越追越近。按目前的速度,
车驾赶到阶陛下,差不多正好追上。刘建一边频频回首,一边连声催促。在他身
后,天子仪仗扔了一场,内侍们簇拥着御驾一路狂奔,他还觉得太慢。
忽然刘建眼睛一亮,看到永安宫西侧一片白茫茫的雪原。刘建索性从车内钻
出,跃上一匹御马,拔出天子剑,斩断缰绳,纵马往西奔去。
雪原无遮无掩,正适合纵马狂奔。只要甩开这些刺客,带回朕的大军,立刻
就要这些逆贼的好看!刘建恨恨想道。
程宗扬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看着刘建像条丧家犬一样往西奔去。别人可能不
熟,他可是知道的,那地方看着像雪原,其实是个大湖。刘建一头扎进去,不淹
死也得冻死。
出乎他的意料,那厮居然没沉!湖面冰层冻得结结实实,刘建的御马装了防
滑的蹄铁,不但没有踏碎冰层,反而越奔越快。
真要让他逃出去,自己这帮人可就危险了。程宗扬飞身掠上冰湖,他没有用
什么踏雪无痕的功夫,而是足底贴住冰面,双膝微弯,双刀一左一右反握手中,
刀尖一点,便滑出数丈。
宫中的御马自然神骏,这时撒开了飞奔,更是快如疾风。众人原本没指望程
宗扬能徒步追上,可没想到他摆出那个古怪的姿势,竟然快逾奔马,如同流星般
在冰面上呼啸而过,离刘建越来越近。
陶弘敏双手拢到嘴边,叫道:「程哥!太帅了!」
云丹琉双眸闪闪发亮,一时看得入神,险些被人砍中,还是郭解伸臂一拦,
将长刀磕飞。
赵合德张大美目,她从未见过人的速度能这么快,简直就像贴着冰面飞翔一
样轻快。赵合德心头鹿撞,等回过神,正看到姊姊的目光,玉颊顿时红了。
刘建听到叫喊声,回头一看,不由慌了手脚,他急忙拨转马头,试图重新奔
回永安宫。程宗扬身体微斜,弄出一个巨大的圆弧,脚下溅起重重雪浪,往刘建
马前截去。
眼看着离刘建只余丈许,程宗扬犹豫着要不要掷刀把刘建砍下来算完,突然
一声巨响,身前的坚冰轰然破碎。一道身影从湖中飞出,刚跃出冰层,背后便张
开一双修长的羽翼。
程宗扬收势不及,大叫一声,「干!」直接撞了上去。
那人羽翼还没举起,就被程宗扬撞到身上,两人同时落入水中。
吕雉美艳的面孔有些扭曲,刚刚张开的羽翼被冰水浸湿,变得沉重不堪。程
宗扬也在意外,有没有这么巧啊?
激荡的湖水中游出一个娇小的身影。小紫挥出紫鳞鞭,缠住吕雉的脚踝,娇
笑道:「跑不了呢。」
吕雉被紫鳞鞭一扯,身不由己地往下沉去。
若论修为,吕雉还在小紫之上,可惜她本应该是飞舞在九天之上的凤鸟,此
时以己之短对敌之长,纯属自寻死路。只勉强挣扎几下,就被以水为生的小紫玩
弄于掌股之上。小紫游鱼般兜着圈子,无论吕雉怎么挣扎,都被她轻松困住。
程宗扬帮忙堵住吕雉的去路,跟死丫头厮混这么久,他也很下了一番功夫苦
练水性,已不再是当初的三脚猫了。
最幸运的要数刘建,冰面破裂的声音不断响起,在他身后形成一道数十丈长
宽的断层。能清楚看到,冰层与湖面之间有一人多高的空间,吕雉也正是藉此,
在破冰而出之前,就抢先张开双翼。刘建以毫厘之差跃过破裂的冰层,甚至连水
都没溅上几滴。他惊魂甫定,看着几个人全都掉进水中不见踪影,不由大喜,高
叫道:「天祐朕德!朕乃圣天子!气运加身!水火不敢相犯!哈哈哈哈!」
刘建猖狂的叫声,程宗扬在水下也听得清清楚楚,可没空理会他。自己还以
为死丫头追着吕雉去伊阙,没想到她们竟然会回到永安宫,而且还会在湖底。吕
雉不傻啊,怎么会使出这种昏招?她去伊阙,说不定还能拉出一支救兵,留在宫
里又能做什么?
吕雉还在试图飞上水面,但缠在她脚踝上的紫鳞鞭越收越紧,任她施尽手段
也无法摆脱。
小紫游了过来,在程宗扬身边打了个旋,将紫鳞鞭塞到他手中,「大笨瓜,
别让她跑了。」
程宗扬没有死丫头在水中说话的本事,只能点头。
小紫纤腰一折,翻身往吕雉游去,绕着她轻盈地打着转,不时攻出一招。水
中游斗,十个吕雉加起来也赢不了小紫,她挣扎的力气越来越弱,脸色也越来越
难看,最后被小紫一指点中膻中穴,身体顿时瘫软下来。
「啵」的一声,程宗扬透出水面,大口大口喘着气。虽然钻出水面,可还是
在水底,眼前是一个倾斜的石窟,岩壁看不到任何斧凿的痕迹,如同天然生成。
朱老头和曹季兴坐在岸旁一块岩石上,手边放着一只葫芦,两只酒盅,还有
一把用油纸包着的蚕豆,两根大葱。两个老东西嘬口小酒,抛颗蚕豆,再嘬口小
酒,啃口大葱……小贱狗蹲在旁边,尾巴跟旗杆一样,摇来摇去。
「我就说嘛,紫丫头还能叫她跑喽?」朱老头嘬了口酒,眯着眼睛道:「大
爷早就算准了,紫丫头今日鸿运当头,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净吹牛。」小紫跃上岸,将吕雉从水里拖出。
「咋是吹牛呢?星象占卜,那是大爷的拿手本事!不信你问问小程子,大爷
是不是给他算过?」
「是,咋不是呢?」程宗扬道:「你要不是算过,能这么准弄个坑,让我掉
进来?」
他没再答理朱老头的扯淡,对小紫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小紫晃了晃紫鳞鞭,「这你要问她了。」
吕雉不知被小紫用什么手法制住,她浑身是水,狼狈不堪,但傲气尚存,闻
言只冷冷一瞥。
朱老头嚷嚷道:「大爷掐指一算,就知道她躲在这地儿。瞧瞧,瞧瞧,算准
了吧!我说那谁……」他用下巴指指吕雉,「你也别哭。我早就算过,你命中有
此一劫!卦辞是咋说的来着?凤凰变成落汤鸡——反正掉水里你就得倒霉。」
吕雉对他的恨意早已深入骨髓,目光森冷地盯着他。
老东西被千夫所指也没楚过,这点目光他压根儿就没当回事。
「嘿,你还不信?我给你算算啊。」朱老头煞有其事地掐着手指,一边仰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