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小菊仰天长歎一声续道:「哎……这才叫害人终害己呢!我为杀
你投毒加害,却不曾想就此落下嫌疑,心虚之下被娘亲看出,害她丢了性命。而
你呢,你为了脱罪引来董四,却不料正是他洗脱了奴婢嫌疑,使你落得个满盘皆
输!」
方氏也自惨笑:「是啊,我本想栽害於你,未料想你居然亦存了毒害我的念
头。更未曾想突起大火,将有毒的汤水毁去,使得民女无法脱去嫌疑。好在大人
英明,使计诈出你投毒之事,我当时心中窃喜歪打正着你小菊成了杀人凶犯,董
四这一步后招便不用使将出来了。
不曾想此时他却误打误撞来到大堂。故此我思量再三,只得依先前最坏打算,
令董四招出其亲见之事!」
此时孔师爷满脸钦佩走到知县身畔,歎道:「大人真乃神人,洞悉其中关键。
如此一来方才大人围绕方氏所提出的诸般疑窦均可解释了。其一,当时小菊已承
认误杀,董四便无出场必要,故此方氏对之绝口不提。然其被锁拿到堂之后,方
氏只得劝其招供,以使我等确信其并非凶手……」
眼见骆知县徐徐点头,孔师爷续道:「……其二,方氏沐浴乃至委身侍奉董
四,均是为了拖延时间使其滞留,以证自身清白,故此不惜牺牲色相几欲到了无
耻下贱之地步。其三,方氏眼见孟守礼猝死未曾惊叫,盖因其便是真凶,对之身
死无甚意外,更须借此时机投毒嫁祸小菊,而其不大声呼叫,却独寻小菊回到发
案初情,乃是怕人多破坏了现场物证!」
骆文斌扭回头微笑点头,面上对师爷颇多赞许。
便在此时,那董四突地对方氏高声叫道:「不可能,此事竟是这般么?你…
…你你你说於小生纯是相利,这……这言语虽令人颇难接受,可小生尚可采信。
然我一直在你房中,怎未见你下毒,这……这这又作何解释?」
此语问来勾起在场众人心事,各人均想:「确实,如董四所言非虚,则方式
怎生下毒的呢?」一时之间上百双眸子不自禁齐齐彙聚於美妇人身上。
方氏闻言惨笑一声,毫不隐晦间指着自己两腿根处,言道:「民女便将毒药
涂於此处,那孟守礼作恶有一陋习,乃喜舔舐女子身体,愈是醃臜所在其愈不放
过,故此民女趁小菊等人将沐浴所用诸般物事搬出之际,涂毒在此,那时四哥恐
是怕人发现,躲将起来了吧?」此时此地此情此景,这一声「四哥」听在耳中,
董四羞愧难当,再见妇人那冷森森颜面更觉可怖,竟不自禁向后倒退,脊背撞在
堂柱之上,口中喃喃道:「不会……不会,这等杀人之法,这……这……好生可
怕!」
知县闻听亦觉匪夷所思,问道:「孟方氏,据本官所知,那砒霜乃是剧毒,
涂於身上当被其烧灼,其痛楚难当非常人所能忍耐,难不成你竟是强忍此剧痛至
今么?」
「大老爷有所不知……」方氏接言道:「此药虽以砒霜为引,其内尚含有十
几味草药,更将砒霜毒性限於胃肠之中,对皮肤无害。先前民女曾无意间洒在手
上,当时甚为惶恐,这些便是常嬷嬷宽解民女所告之的,故此民女才敢将之涂抹
女阴之上杀人!」知县闻听方才了然,缓缓点头。
先前方氏跪坐堂上,乃用脊背对着门外乡亲,故此观审之人虽闻其声却未见
其手指所在,更不知那砒霜是涂在何处。此时方氏一语道破,便惹来众百姓一片
沸腾。
一人言道:「甚么,她……她她说把毒药涂在哪?」另一人应道:「女阴!
你耳背么,她说的是女阴!」「乖乖,这女子怎生如此……如此大胆,那里也…
…也拿来杀人,真是……真是蛇蠍美妇啊!」有人诧道。
当下一人接道:「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两般由是可,最毒妇人心!太
公早有明训,此言不虚啊!」
亦有人摇头道:「莫要如此说,这妇人此等做法皆是被逼无奈,倒也甚为可
怜!」
听闻一众乡里鼓噪不休,方氏突然大声嘶叫道:「那孟守礼害我失了清白之
身,民女便用这残花败柳之躯要他性命,好叫他知道,因果回圈报应不爽,哈哈
哈哈哈哈哈……」言罢声嘶力竭般狂笑起来。
时方才周围议论声始终不绝於耳,直至方氏言及毒杀之法,更是鼎沸般喧嚣
起来。时至此刻,四下里却尽皆鸦雀无声,偌大公堂上下百余人,均为其惨笑声
笼罩,再无一人有只言片语,仿若世间根本不曾有文字话语可以形容时下之事与
众人心境一般。
良久,方氏慢慢力竭,嘶哑着嗓音不知是笑是哭,委顿在地上。
孔师爷此时早已写好各人供状,使差人捧了下去,小菊、孟安、董四乃至伏
於地上之方氏一一画押。
「哎!」眼见几份口供均已具结,骆知县一声长歎打破此时宁静,单听他言
道:「此案目下已真相大白,本官当依律判决,尔等听真……」
一语出口堂下众人尽皆仰望,就连那自知必死的小菊亦自瞩目望来,只有方
氏似充耳不闻,兀自抽泣於地。
「董正,尔名为扶危济困,实则乃趁人之危,行径卑劣,按律当处杖责重刑
……」董四闻听立时满面乞怜,方要进言,知县已然宣道:「……然本县念你诚
心悔过,且供词对本案诸多裨益,故此从轻发落,乃判处劳役一年,罚银五十两,
尔可有异议?」董四忙不迭的叩头:「并无异议并无异议,谢大老爷开恩谢大老
爷开恩!」
知县转头道:「小菊,汝为一己私欲存心戕害人命,虽此事未成仍属未遂,
按律判处斩监侯,收入大牢,待州府核准之后择日行刑,汝可有异议?」
小菊早知有此一判,然事到临头亦自不免神情呆滞,良久才木讷应道:「没
……没有!」
「孟方氏……」知县唤出口,等待许久方氏才微微扬起面庞,骆老爷轻歎一
声言道:「孟方氏,汝设计毒杀,乃是元凶,虽其情可悯然国法难容,依律判处
汝……判汝斩监侯,先自收入衙内大牢。本县当禀奏知府大人,看可否从中斡旋,
酌情从轻发落!」「无须如此……」岂料美妇人惨然蔑笑,接道:「大老爷盛情
民女感激涕零,然我自知难逃恶报,现如今民女已是心死之人,人间地狱亦无甚
分别!」
骆知县无法,摇头不已之下,複道:「常婆,虽在堂上申作伪供扰乱视听妨
碍办案,然其乃为救赎其女所致,且此时业已身死,本县体上天悲悯之德,特此
为其正名,常玉芝立身清白,乃无罪之人!」言及此处骆知县转头对孔师爷言道
:「自本县薪俸之中拨出十两纹银,为常婆好生安顿后事!」
「是!」师爷应道。
「谢大老爷!谢大老爷!」小菊哭拜於地大声言道,早已是感激涕零,似乎
已忘自身不久之后即将身临刑场受断头之苦。
骆知县缓缓点头,旋即续道:「孟安,尔身为孟府总管,对府上诸般事物并
非全然不知,然却未曾即时疏导,乃至恶果酿成,实有知情不报之罪。现本县着
你戴罪立功,整顿孟府残骸,聚敛所剩财物,由衙差监管之下分发受难百姓,善
加抚恤!」
孟安自是满口应承,不迭称是。
审结完毕,自有各差役将堂上众人或押或拖,带离大堂。
此时已是夜半,眼见此案告破,骆知县站起身来,朗声对门外一众百姓言道
:「众乡亲,本官审结此案并无丝毫快慰,乃因案情牵扯出这许多隐秘之事。丫
鬟小菊心存不良觊觎高位,乃至铤而走险,落得此等下场,实为可悲。孟方氏一
念错走,沦落万劫不复,更是可歎。实则上苍自有公理,乃存乎於心,唯我等善
待,方可立身正身,上不负天道,下不负人心。还望列位以此为鉴,今后与人为
善,恪守我华夏美德,如此自能天下太平万民乐业!」言罢深施一礼。
门外百姓早已对这位青天大老爷信服的五体投地,闻言不约而同齐齐跪倒,
口诵:「骆青天在上,我等受教,定当谨记於心!」一时之间山呼海啸之声不断,
早已将马班头「退堂!」之语,乃至众衙役「威——武——」高唱亦被淹没其中。
骆文斌知县便在此歌颂声中,转身回到内宅。
「当……当……当……当……当……」更夫敲响五棒铜锣,口中唱道:「天
干物燥,小心火烛!」
此时已是五更,街上了无行人一片寂静,然在知县府邸内里一间高舍之内却
兀自亮起烛火。
此间外室之中陈着一张圆桌,桌上杯盘碗盏罗列着各色美食,席间端坐二人。
其一身居侧位,乃是个俊眉朗目的男子,年纪在三十开外,一双虎目一方扩口甚
有威严。另有一男已近天命之年,居中而坐,生的倒也寻常,只是双目微合却隐
约放出丝丝寒光。
先前那男子拿过桌上玉甕,使手托底恭敬探身为主位那人面前琉璃杯续酒,
旋即才为自己倒满,捧起杯子言道:「师尊,今日大功告成全赖恩师计画周详,
正是神机妙算运筹帷幄。来来来,文斌这里敬您老一杯,先干为敬!」言罢捧杯
在手一饮而尽。
不错,此子确乃方才堂上凛凛威风一身正气的知县是也!此刻他却是一身便
装,且一改往昔肃穆威严,反而摆出一副谦卑之相。
那中年男子欣然领受,然仅只饮了一半便将杯盏放於桌上,淡淡言道:「徒
儿,你我乃自家之人无需这般追捧吹嘘,但叫……」言及此处自怀中贴身之处取
出一本册子,慎之又慎的平放桌上,续道:「但叫此物到手,今后我二人青云直
上金银满仓,当是指日可待之事!」骆知县迎笑言道:「恩师所言极是,然此等
大事欲要办成,单凭徒儿一人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少了师尊提点,那便遥遥无
期了。到时候文斌前程无望尚在其次,若是醇亲王怪责下来,怕徒儿这小命也是
难保啊。故此文斌这里对师尊实在是感激涕零!」言罢又起身为那人满酒。
此人闻言也自受用,哈哈笑道:「你我师徒一场,徒儿有难为师自不能袖手
旁观。况且孟府气数已尽,为师不过顺应天时稍作推波而已。只是此事虽势在必
行,然若思虑不周,恐日后惹人话柄遗祸无穷倒是真的。现如今一把大火一切皆
化为乌有,那杀人重罪自有愚人认领,更无旁人疑心到我等身上,今后正是「好
风凭藉力,送我上青云」之时,哈哈!」言罢端起杯盏饮下。
骆文斌乃为此人布菜,续道:「师尊您这「梦魇罗刹」之名,果非浪得,好
一招顺水推舟,真是孔明複生也不过如此啊!」「哼哼……」那人听在耳中不禁
冷笑起来,意气风发道:「为师奉王爷旨意化名孟安潜藏孟府,为的便是恐有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