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常婆屍身抬下,
好生处置!」
「是!」言罢自有两名差役走上前去,俯身要来敛取常婆遗骸。
谁知小菊似疯了般重重将一人推倒,张口又来咬另一人手臂,那人见状忙闪
去一旁。
「谁人敢动我娘身子,我今日便和他以死相抵!」小菊撕心裂肺般狂叫。
一直以来,此女皆活在争名逐利的是非之地。幼时虽不知自己并非赵员外亲
生,然庶出之名自小便似乌云般笼罩,让她压抑难当。故此在现实中领悟到,人
若想生存必须不择手段的道理。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此信条充斥着小菊幼小心房,令她很快便学会了甚多猥
琐计量,本想借此在赵府扬眉吐气挺直作人,然未等她尽数施展赵员外便已落魄,
自己也被纳入孟府为婢。
曾好赖是个小姐的她如何与一众丫鬟为伍,心有不甘之下不惜牺牲色相攀附
孟守礼,欲借此成就少奶奶地位尊崇。然世事多乖,一念之差竟使她错手杀害了
自己的男人,毁掉了登天之梯。此女更是恨天地不公造化弄人,仿若全天下的人
都是她的敌对一般。
公堂之上几经周折步步惊心,几次三番面临国法制裁,突地冒出个常嫲嫲舍
身回护,小菊初时只觉幸幸,并未存了多少感激。只因其压根不信世上会有人甘
冒奇险救助他人,在她眼中常婆不过是一时意气用事所致,世上哪来真情?
只当常婆那舍命一撞,小菊整个人便似给这斑驳老妪掏空了一般,自心底冒
出个强烈疑问:「怎的你这般傻,我便是你女儿也不需如此啊!」
待到得悉孟守礼竟是自己同父异母兄长之时,小菊更是惨然。未料想自己终
日勾心斗角争名逐利,为一己私荣甚至不惜清白身躯大好年华屈身贴靠,到头来
换得了甚么?换得的是悖伦忘祖,换得的是世人唾骂,换得的是老母惨死,更换
得良心无尽的谴责。
常嫲嫲临终之时尚念念不忘予她苦口相劝依依难舍,这是什么,难道这就是
人间的无疆大爱吗,这就是为人母的节操吗?相去之下,一己祸福荣辱算得了甚
么,荣华富贵名誉地位算得了甚么,生死存亡又算得了甚么?
红尘看破,世事便了无牵挂,只有面前这具慈和老妪的屍身才是自己至关重
要的所在。
众人见小菊如此这般都觉悲悯,两名差人手足无措更举头望向骆知县,等他
示下。
骆文斌也自摇头歎息,许久才问道:「小菊,汝亲母已亡,本县感其回护生
女之情,欲待好生安葬,且叫她入土为安如何?」小菊惨笑一声应道:「大老爷
莫要巧言引诱……」此语一出骆文斌倒也为之气结。现如今常婆已死,毒杀孟守
礼一案就此死无对证,明明知道小菊便是凶手却无任何证人证言,无从判罚,正
是案件陷入僵局之时。本待趁小菊伤心欲绝之际,出言诱供,盼她神智不明时说
漏,露出点滴破绽。怎奈此女居然如此聪灵,竟被她看出意图,还一语道破,不
免令知县好生没有颜面。
哪知小菊此时目光呆滞神情木然,接着却续道:「我母为我而死,奴婢深自
悔恨。我累了……纷纷争争与我已不足道了,如今便将此事缘由说将出来,一则
求一己心安,再则可正我母清白名声。」言罢淡淡诉出一段过往。
欲知后事,且待下回!
第五回 红尘战场
上回说到常婆为救女儿小菊,舍命撞死在龙书案角。小菊感其母爱真挚,念
及自身所作所为追悔不迭。为忏悔前尘,甘愿诉出过往,只求一己心安与先妣正
身后清白。
公堂之上,仿若只小菊自身一人,她似自顾自回忆般叙说。
一年前小菊进府,眼见一众婢女粗鄙不堪甚是厌恶,然落魄之人暂求栖身,
更无半点余地,也只好强忍鄙夷混在其间。然小菊自视甚高,当真与众人格格不
入。
方媛嫁入孟府那晚,小菊早知孟守义已死,对孟老太作法却无甚意见。一则
本对身为民女嫁入豪门的方媛心存嫉妒,遇此事更抱着幸灾乐祸之态度。再则在
她看来做事须有利可图,不可作蚀本买卖,乃是天公地道的事情。
然小菊却很替老夫人担心,似觉此等做法不被新人知悉实属难上加难。故此
与孟守礼抬了孟守义屍身到屋外由常婆接出送入洞房后,并未即走,躲在左近窥
看动静。
时值三更,见一男子趁守夜的常婆如厕离去之际潜入洞房,小菊大惑不解。
然并未揭穿,因其存了隔岸观火坐收渔利之心。
五更时分,那男子偷偷潜出,常婆踟蹰间未及追上辨明此人形貌,而小菊则
暗暗跟着,来至二进院中。
刚踏入角门却失了那人踪影,正自纳闷,突有一人自身后轻拍她的肩头。
「啊!」小菊一声轻叫,乍的扭回身,却见一弱冠男子立於身后,正是本府
二少爷孟守礼。
「哦,你是那个丫鬟叫小菊的,可是?」孟守礼今日方才与小菊几番接触,
眼见此女跟踪而至,躲在暗处喝破。
小菊也自吓了一跳,忙万福成礼,卑道:「二少爷,正是奴婢……」
「夜已深沉,汝不就寝来此二进院作甚?」孟守礼本是做贼心虚,值此便要
来个先发制人,冷冷问道:「莫不是趁夜欲行偷窃么?」倘若换了旁人,此等质
问便叫她心生戒惧,不敢再有丝毫言语,然小菊长於大户,见惯了主子喝斥下人
的嘴脸,当下里心中好笑,口中言道:「二少爷此番话语是说奴婢呢,还是说自
己呢?」孟守礼颇感意外,从她言语之中已察觉或有蹊跷,眯着眼似笑非笑问道
:「此话怎讲啊?」
「奴婢起夜,偶见一人自大少爷新房之中出来,形貌猥琐举止轻佻,颇不似
好人,这才跟着想一看究竟,不想在此偶遇二少爷您!」小菊话语之中故意将「
偶遇」二字说的重了,更兼说话之时,一双巧目不住在孟守礼脸上打转。
观此情形孟守礼料定方才自己所作所为已被她知悉,一边沉思对策一边问道
:「那贼人进得我兄长洞房做甚么,那里有甚好偷的?」小菊自认已掌握此人关
节,颇为放肆,背着手得意非常的绕着孟守礼款步而行,口中巧声言道:「怕是
偷香窃玉,也未可知!」「嘶……」孟守礼未想到这丫头如此灵巧,居然一语道
破个中机要,登时为之语塞,良久才侧目问道:「那……那你可看清其形貌,此
人你可认得出?」
小菊心中暗笑,嘴上轻巧道:「这个……可认得出,也可……呵呵……也可
认不出,这便要看此人是否识趣!」此言一出孟守礼心下了然,暗自冷笑,口中
言道:「非常好……」说着执手抚在小菊俏脸之上,食指作勾轻挑其下颚,细细
审看之下发现这女婢姿色却也不俗。
小菊年方豆蔻,未曾有男子这般轻浮於她,面上笑容一敛本待发作,然转念
一想面前这男子乃孟府第二人,倘老安人亡故,此人便是合府主掌,将来前程无
量。念及於此便未曾或动,还现出一丝娇俏媚笑来。
孟守礼本是贪花之人,见她如此乖巧,心中已有计较,会心一笑道:「很好,
我孟府有汝这般婢女实乃幸事,我看汝自是前程无量啊,还望你今后实心用命,
多为本府效劳才是,我孟守礼自不会亏待你!」此一语双关,既警醒小菊身份乃
一下人,叫她不可乱言造次,又暗示倘她乖乖听命,日后当有回报。小菊自小便
专注在这等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之中,焉能听不出个中关键,立刻巧声应道:「是,
奴婢自当恪守本分为孟府和二少爷竭尽全力,还望二少爷日后多多提拔多多照料!」
说着道了一个万福,恭恭敬敬矮身下拜。
孟守礼正轻抚其脸面,值此恰自她衣领处窥得一抹春色,不由得露出一丝坏
笑。
此笑声虽不甚大,却透着轻浮,小菊自听出其似有所图,斜目望来,见男子
正用一双色眼盯着自己胸前,当下两腮一红就想起身掩住。可转念之间又未及起
身,反而上身微微前探,同时面上更挂着一丝谄媚之色。
当是时,少女洁白粉颈乃至那鲜红肚兜一角尽皆映入眼帘。孟守礼何等样人,
立时心中会意,轻笑道:「很好很好,便该如此!」言罢不舍的双目又在小菊胸
口打了个转,这才转身行去。
「便该如此」这一句意味深长,小菊知道男子所指非仅叫她缄口保密,更有
欲招来宠倖之意。心中虽有些惴惴,然却是欣喜居多。
孟守礼做事果是立竿见影,几日后长兄丧礼未过,便将小菊破格安置了一间
独立的居房,更赏下些许钱铂。眼见这四进中一等下人的待遇,红木寝床之上一
色锦缎被褥,诸般傢俱均是上乘,小菊心中窃喜。想着值此之后再不用夥着那些
粗鄙丫头同睡,再不用过那落魄生活,忍不住便要笑出声来。
谁知,此后不久某日晚间,小菊安顿了新寡方氏之后回到自己屋中,方将烛
盏放於桌上,灯火却映出一人身影。此人居然便坐在自己床榻之上。小菊定睛观
瞧,立时认出非为旁人,正是二少爷孟守礼。
「呀!少爷何以在奴婢房里,这深更半夜好不吓人!」小菊惊叫一声,语气
中略带不悦。
孟守礼对小菊言语避而不答,反而执手抚摸着床上锦被,问道:
「如何,这处居所可住的舒服?」
小菊知道他此番来意定是不善,忙走到床边一礼,言道:「谢二少爷赏赐,
奴婢自肝脑涂地也……」
谁知刚说到这里孟守礼居然一把将其揽在怀中,口中笑道:「本少爷自不需
你肝脑涂地,只要你乖乖服侍便可!」说着便来香她脸面。
「少爷少爷!」小菊奋力挣脱躲在一旁,乃用床杆掩住身子。
孟守礼也不追赶,面带微笑和声问道:「小菊,汝之有今时今日可知为何?」
其实小菊自然心知肚明,孟守礼此来定不怀好意,只是未曾想到他会如此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