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素：“这个估计还真有，都是一胎生的，和喜好都差得远了。岭儿一天到晚神神叨叨的，湖儿就什么事儿都喜寻个理，还喜琢磨古怪东西。要说是教来的，我不是一样带一样教的？所以这个真是天生的！”

灵素听了就想起之前说的“因贫愈贫”的话了。就像胡嫂一家，如今自己略伸把手，能叫他们把日大概过顺了。可他们这一家人都是从那么长时候的贫苦日里过来的，虽则现在日好过一些，这人的想法却没有变得那么快。他们想东西，担心的还是“费钱”、“费工夫”这几样。他们还没学会看长远，更别说像七娘和知县大人那样看事情想事情了。

灵素：“我没忘啊。所以湖儿和岭儿小时候我就叫他们遇到什么事情自己琢磨琢磨去！”

这却又是一个更加隐秘却也更加难以逃脱的“因贫愈贫”的死结。

而孩们生在这样的家里，长在这样的家里。他们怎么看这个世人间，怎么安排自己的一辈，都是跟着大人们学的。家里的大人们凡事都先这么想，那么他们自然也跟着这么想。所以福儿和她的两个弟弟都没觉着读书跟自己有什么系，也不觉着读书究竟有什么用。

七娘笑：“你这是夸我？嗐，我想起来了，这事儿你从前还问过我呢！我跟你说我就是打小喜琢磨事儿，你忘了？”

“如今有了官学堂，往后这读书认字的人就更多了。一样的差事，有人认字有人不认字，你愿意选哪个来当这个差？技不压，何况这认字后还带着多大的好，他能读得了书了，真有要心的话，就能打书上学能耐了，这么一来，那些连字都还不识的又得差人家多少？

家才敢认真打算这事儿呢。另外的多半去书塾里混两年，一看不是这个料就放弃了。过不上半年，学堂里学来的东西就都还给先生了。

“所以啊，往后可见的，这不识字的只怕比如今还要不值钱了，那些如今被他们嘲笑‘白费功夫’‘读了半日也考不了官’的人，往后就是同他们争饭吃的，还稳赢他们！可这世上总有这样的人不是？这世上有许多活儿，但凡有个旁的路，都没人愿意去。又苦又累又脏的。所以这世就这样了，它会把一批人到不得不去这些活计，要不然这些活计不就没人了么！不如人的，最后就是被得最狠的。所以说，这世间其实同林间是一样的，只是人多半看不明白罢了……”

她便问起七娘来：“你当日是怎么……怎么学得这般厉害的？莫不是天生的？”

还好她想到了七娘，七娘也是寻常人家的，却能到这样的程度，可见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被自己家所限制，还是有法脱那个箍来的。

等别的孩们都认了字会算术，或者还看了许多旁的什么技能的书学了能耐了。他们还跟着自家长辈学这打络、装卸东西，等到这群孩们都到了该力当差的时候。他们就得跟那些学了额外能耐的孩们一比了，他们又如何能比得过？

灵素忽然觉着这人世间的因缘转果然力量大，心里都有些惧意了。

七娘大笑：“你给我省省吧！你方才不是说天生么？我倒不是天生的，我也不比寻常人聪明，你那俩娃儿才真是天生的，叫人看着气！唉！真是人的命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