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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了。
这几天邵飞满脑子都是网吧里的那个女孩,连打游戏都心不在焉的,大号连
掉两星。发信息人家不回,这肯定是生气了呗。
刚去学校报道那会儿邵飞就打听过,初八开始学校宿舍开门。他打定主意,
去网吧借着取行李的机会,探探姑娘口风。
长假刚过,街面上逐渐热闹起来,给这座灰蒙蒙的北方古城平添不少生气。
邵飞在公交车上颠了两个钟头的屁股,到了老城区。
熟门熟路来到奥宇门前,邵飞陡然发现,就这么几天功夫,招牌都换了个新
的。黄底黑字,擦得干干净净。
他走进去,偌大的大厅只零零星星坐了几个客人。过年的时候网吧好好打理
了一番,没了烟味和霉味,被烟头烫的破破烂烂的座位也全都换了。
邵飞满怀期待的跑到前台,却没看到黄少菁,只能让网吧小妹给他上了机。
和之前一样,邵飞习惯性开了个情侣小包。等他坐到座位上的时候才想明白,
还放着寒假呢,人家在家里舒舒服服的,干嘛跑网吧呆着。
无奈之下,邵飞一边排着游戏,一边发微信问黄少菁自己行李放在哪。
就和之前一样,微信石沉大海。邵飞对着手机运了好半天气,最后也只能放
弃,努力把精神头放在了游戏上。
屏幕上的英雄披荆斩棘,邵飞心里唉声叹气。
局脑子一直犯飘,结果却赢了个痛快;第二局感觉状态有点儿上来了,
却被对面一直推到高地下面。
邵飞正带着队友们咬牙死磕,小包的门突然打开了。
有些来上网的经常跟眼瞎一样,也不看包厢有没有人就往里进,邵飞早就见
怪不怪。加上游戏打得正激烈,他看都没看一眼。
结果那人一屁股就坐了下来。情侣小包的座位个长沙发,这边一坐,邵飞那
边狠狠给颠了一下。邵飞鼠标一滑,差点没送条命出去。
打游戏的时候大伙儿普遍火气大,而且又是逆风局,邵飞刚想骂人,就闻到
一股淡淡的柠檬香。
黄少菁坐在旁边,拿眼睛瞅着他,也看不出是生气是高兴。
邵飞游戏也忘了打了,就这么呆着看她。
「给你的。」女孩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往桌上一放。
邵飞打开小盒,里面躺着一块手表。
手表是罗西尼的,深蓝色的表盘中间有一片圆形镂空,可以清晰地看到一颗
颗小巧的齿轮在里面铰动。但凡是个对机械理工科感兴趣的男生,看上一眼就会
爱不释手。
反正邵飞是这样。
他刚想说谢谢,黄少菁却率先开了口。
「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参加补习班?」
除了像邵飞这种转学生,参加补习班的都是每个班期末考试最后几名。但很
明显,少菁既然问出这种问题,那肯定是有别的答案。
看见邵飞摇了摇头,女孩揭晓了谜底。
「我呢,一个人偷偷在外面做点小生意,一个月能赚上个千八百的。期末考
试的时候,正好碰上那边有点事情,所以我把考试翘了,实在没办法只能来补习。」
一个十六岁的高中女生,在外面「做生意」。邵飞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思
维不受控制的向最坏的方向飘去。
「小生意?什么小生意?」他忍不住问。
「跟小五哥在夜市批发牛仔裤,怎么了?」
邵飞憋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咧着嘴露出一丝傻笑。
少菁白了他一眼,继续说道:「那天正好有批裤子要处理,我翘了考试,一
共也就多赚了几千块钱。然后呢?有个白痴,给我送了个将近三千块的游戏礼包。」
眼瞅着女孩的眼神越来越扎人,邵飞低下头没敢看她。
「要是不声不响就把你礼物收了,我这算是怎么回事儿?没办法,只能给你
回个礼。」
「额……嗯……谢谢!」邵飞连忙说。
少菁一拳打在他肩膀上,有点儿气急败坏:「这表也花了我两千多块呢!之
前那钱白挣了!还搭上半个月补习班!」
邵飞心里也骂自己,办的太不是人事儿了,嘴上连连道歉。
「而且!一个破游戏,花三千块钱买个好看,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的呀!真是
亏死我了!!」
女孩撒了半天气,好不容易才住了嘴,但是看着仍然气鼓鼓的。
邵飞看她不再说话,这才笨嘴笨舌的开口道:「之前你对我挺好的,我就想
找个办法谢谢你。看你也挺爱玩游戏,正好有点压岁钱,我就……下次再也不办
这么蠢的事儿了,你别生气。」
黄少菁本来也没生多大气。要说钱的事儿,姑娘家好歹也开了三家网吧连锁,
生活上肯定是衣食无忧,想奢侈也能小奢侈一把,不是什么穷养的孩子。
女孩自己从小耳濡目染,却是对做生意挺感兴趣,初中就跟着街坊小五哥一
批闲汉在夜市上蹦跶,自己攒了些私房钱。她觉得靠自己忙活着挣钱,很有意思。
她比同龄人更加清楚清楚,钱真正的价值和力量。
姑娘的爹也算是社会人员弃暗投明才做起了网吧生意,粗粗拉拉没什么文化。
疼闺女是疼闺女,但是打小放养,摔了跌了从来不哄,黄少菁这爽利性子就这么
来的。
可是一个十来岁的女孩,再硬实也是装的,底子里其实软的很。黄少菁听着
邵飞细声软语的哄着自己,心里怪痒痒,耳朵不知不觉就有点发红。
「我没生气。」女孩语气中原来那点劲儿也散了。
「那你一直不回我信息?」
这话说的委屈巴巴,好像还是姑娘做错了一样。黄少菁一时没算明白账,顿
时还就被他说的有点儿内疚。
「我不是没想好怎么办吗……」她小声说。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也不知道再怎么接话,每过一秒气氛就尴尬一分。最后
还是黄少菁一敲桌子站起来:「还拿不拿行李了?」
「哦哦。」
两人上二楼,黄少菁开了自己那间临时小卧室的门,从里面推出邵飞那俩大
箱子。
「我和你一起拉过去。」
邵飞连忙摆手:「不用不用,上次就给你胳膊拽疼了,我自己来。」
原来要按黄少菁那要强劲儿,听见这话得炸毛。可是这一回,女孩却觉得自
己怎么也横不起来了。
「那我给你拿背包。」
「好。」
邵飞光应声,人没动。黄少菁戳了他一指头:「愣着干嘛呢?走吧?」
邵飞回头看着她,掏出小盒:「这个表,我现在能戴么?」
「都送你了,你看着办呗。」黄少菁被他认认真真一问,不知怎么有点发慌,
连忙丢下邵飞下了楼。
他们一前一后出了网吧,黄少菁斜挎着邵飞的大背包走在前面,邵飞两手各
拖了一个箱子,想追也追不上。
眼看快走到学校了,黄少菁偷偷扭头向邵飞那边看了一眼。当注意到那块表
已经被他戴在左手上的时候,女孩忍不住露出了一抹得意的微笑。只是她也不懂,
自己到底为什么会有点得意。
邵飞先去了教务处办手续,黄少菁就在楼底下替他看箱子。
捣鼓了二十来分钟,邵飞在宿管老师那里挂上名,领到了宿舍钥匙。
别的学校要么走读要么住校,一切全都为了升学率说话。而长桓中学仗着强
大的师资力量和一流的升学率,在这方面控制了极大的话语权。
总的来说就是,爱走读你就走读,通勤不方便的就给你提供住宿。所以,学
生宿舍的管理比其他学校要宽松得多,甚至远超很多大学的宿舍制度。在长桓高
中,住校生大概占了百分之三十多的样子。
刚过完年,学生都没回来,宿管大爷也是刚打完通宵麻将,在传达室里呼噜
震天。黄少菁悄没声的跟在邵飞后边,偷偷混进了男生宿舍楼。
「你在下边等我就行,不用上来了。」邵飞紧张兮兮的说。
「我还没进来过呢,看看你们男生寝室什么样。」黄少菁兴致勃勃的,一步
两蹬往楼上走。
整栋楼除了传达室大爷,一共就他们俩人,静的跟鬼屋似的。好在是白天,
不至于太吓人。邵飞行李箱的轮子在楼梯上一蹬蹬磕着,砰砰的声音回荡在空无
一人的楼梯间和走廊上。
这学校真的财大气粗,一到日子暖气就都痛痛快快给开了,也不管有人没人
住。邵飞上到第三层的时候,热了个满头汗。
学生宿舍男三女二一共三栋楼,邵飞这一栋一共五层,头三层都是给特招班
学生准备的。长长的走廊打扫的干干净净,大理石地面都映得出人影。
325宿舍,抵在走廊最头上。邵飞刚拿钥匙拧开门,黄少菁就从门缝里挤
了进去。
一个寝室住四个人,每人一个独立单元,下边是书桌衣柜,上边是铺位。宿
舍自带独立卫生间,不过邵飞探头一看,好像没有淋浴。
四个床位,其中两个靠窗已经早已住上了人,桌子上乱七八糟堆着些书本饭
盒,其中一个床位旁边的墙上还贴着两幅动画片的海报。
靠门的两个床位空着,也就是说这个宿舍在邵飞来之前一共也只住了两个人。
邵飞从行李箱里抱出褥子床单被子,踩着凳子笨手笨脚的铺床,黄少菁则在
另外两个铺位附近好奇的转来转去。
「天呐,你们男生就这么邋遢么?」黄少菁在桌子上发现一包开了封的话梅,
里面果肉都长了白毛。
「有的懒,有的勤快。」邵飞勉强替男性同胞狡辩了一句。
他花了十来分钟费劲巴拉的铺好了床,好歹没有弄错褥子床单的顺序。至于
行李箱里的换洗衣服,他一把抱起来就往衣橱里玩命的塞。
「男生啊男生……」黄少菁翻了个白眼,挤开邵飞,把衣柜里的衣服一股脑
的掀了出来。
姑娘搬个凳子坐下,一件一件整理起来起来。分门别类,该叠的叠该挂的挂,
原来狗窝一样的衣橱没一会功夫就变得井井有条。
邵飞就杵在旁边看着她曼斯条理的叠衣服,忽然觉得鼻子有点发酸。
在妈妈离家以前,她每个周日都会坐在床边,像这样安静的整理盥洗好的衣
物。邵飞就在她的身边玩着,偶尔看她一眼,妈妈便会露出无比温暖的笑容。
那是属于很久很久之前的日子。那种来自母亲的女性温柔,早就被冰封在痛
苦记忆的深处。邵飞和父亲生活了太久,久到已经快要忘却这种味道。
邵飞呆呆的盯着少菁的侧脸,两绺细细的发丝从鬓角垂下来,微微弯在嘴唇
边。女孩睫毛低垂,认认真真的做着手里的活儿,不知在想什么。大概是因为身
上还穿着羽绒服的缘故,她的面颊白里印红,带着些萌芽乍现的妩媚。
寝室静极了,走廊静极了,整栋楼都静极了。
一股毫无理性可言的冲动推挤着邵飞,他弯下腰,忍不住在女孩的脸颊上轻
轻亲了一下。
黄少菁像触电般猛地一哆嗦,搁在膝盖上的衣服被抖落在地上。
她用两根手指捂着被邵飞亲到的地方,不知所措的站起来。她看到,面前男
孩的眼中烧着两团火。
一股酸涩交杂的情绪从喉咙里顶上来,让女孩几乎失去了思考能力。
三秒钟?又或者五秒钟?当她看到邵飞又向自己走了半步的时候,女孩终于
抓住了心中万般情绪中的一种,那就是愤怒。
黄少菁一把抓住邵飞的衣服,狠狠往后一搡。
邵飞被她一推,失去平衡往后倒,「铛」的一声脆响,脑袋和后面床位的铁
梁来了个亲密接触。
等他捂着脑袋重新站起来的时候,黄少菁已经没影了。
邵飞只能呆呆的站在寝室中间。
楼下传来宿管大爷的呵斥声,大概是看到有女生从楼里出来的缘故。
邵飞靠到窗边,向楼下看去。女孩将羽绒服的兜帽扣在头上,抄着口袋,没
有理会背后的呵斥声,默默的走着。
他期盼着她能回一次头,但是她没有。女孩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教学楼那硕
大无朋的躯干之后。
在夜幕降临之后,邵飞躺在黑暗中,脑海中无数次重复着女孩的样子,重复
着之前自己亲近她的场景。他用左手不自觉的拧着自己的大腿,痛恨着自己的鲁
莽和冲动。
如果时间能够重来,自己没有做那件错误的举动,女孩是不是和自己拥有别
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