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整个人就像一只乌鸦，黑就是他最好的保护，而冷漠才是生存之。

墙上挂着西瓜红的百折绸罩灯，因为是白天所以没有灯，可那份红却给整间咖啡屋平添了三分亮意与意。

光透过玻璃洒在暗细白的麻桌布上，映七彩迷人的光芒。因为战争的蔓延，租借里的咖啡馆中并没什么人，显得几分安静，而在安静之中又彰显着冷漠与疏离。

这是落旌看见袁寒云时，心里冒来的第一个评价。她远远地看着那个男人，艰难地着气，只觉得心下随着那个评价一下冒了很多问题。

一圈又一圈地转着，永不停歇，永不疲倦。

袁寒云一直敲打着桌面的指一顿，他摇失笑：“我记得我曾经夸过你聪明得，只是没想到，你这丫除了记好之外，还很记仇——”

骨节分明的手指撑着额，袁寒云薄薄的两片抿一丝苦笑，回忆着过往，“从前大抵是我太过年少轻狂，总觉得这个世是非正义黑白分明，可等到报应落到了自己的上，我才算真正明白了，原来人世的是非不能只用善恶来判断。”他额上的人尖发丝分明，如松柏青针，然而语气却透难掩的疲惫失落。

瓷勺碰着咖啡杯发清脆的叮铃声，杯中黑的便漾起一层层波纹，一如心思起的波澜。落旌抬起，打量着坐在对面的男人。她记得上一次他们重逢是在昏暗的夜上海，尚未来得及说上几句话便匆匆分别了。

落旌自己也不知，为什么在经历过这么多事情后，她还能跟袁寒云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喝咖啡。而那些原本心里如同藤蔓纠结盘绕的问题，此时在对面男带着调笑与散漫的目光下，她突然觉得……没有了任何的意义。

她想找他问清楚。

袁寒云叠着双手放在膝盖上，畔是懒散的笑意：“这个时候还能坐下来同我喝咖啡叙旧的人，恐怕也只有你了……啧，落旌，你不怕被人戳脊梁骨，说你跟大汉来往，是个小汉？”明明只是一句简单散漫的反问，却轻易地驱散了咖啡馆中特有的客气与疏离，仿佛他们只是多年不见需要络叙旧的朋友。

而这一次，落旌看仔细了，但却觉得前人和当年皖河畔的少年副官比起来，除了岁月留下的痕迹之外，袁寒云依旧风倜傥，除开一笼罩的无边暗。

闻言，落旌侧温柔一笑，搅动着杯中的咖啡：“这话从小到大我听过多少，你不是应该最清楚吗？”顿了顿，她垂下，睫落下一片影，继续说，“我还记得，那年皖河畔，你手里拿着银元对她说，没有人会可怜李家的孩，而我们会过得比乞丐还要惨。”那些令人难堪的过往被她用平静的语气讲来，褪了火光与血腥的味，仿佛只是一个寻常的玩笑。

胶片放在留声机里，淌着沉缓的华尔兹。

不知为何，落旌突然觉得嘴里很苦，哭得像吃了黄连一般。她端起瓷杯轻抿了一，没想到咖啡的甘苦反而冲淡了尖的苦涩

袁寒云手着兜站在长街之上，男面容上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笑意，笑意里又有着浑然天成的冷漠，可当他望着落旌时，神净若昔日少年，亦有经年之后尘埃落定的从容不迫。

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