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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春怨(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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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春怨



第一回 春怨

元和十年初春,长安,岐王宅内外,一片缟素,门楣上的白纸灯笼簌簌作响。

岐王妃徐凝一个月前暴毙而亡,丧期未过,而此时,王府深处的春酲园,岐王带着手下门客们正欢聚一堂,醉生梦死,十里酒肉香气,直飘到昔日女主人未寒的尸骨上去。

庭中水榭上是一群衣香鬓影的舞姬,个个尽态极妍,跳着时兴的回鸾舞。领舞的女子是凝妆阁当红的花魁花想容,王妃死后,她长居软香榭,成了岐王的新宠,纤腰盈盈一握,姿如戏蝶,端的是醉娇胜不得,风袅牡丹花,她手持一条斑斓的彩练,故意脱手而出,那彩练越过水面,媚眼如丝地抛向一个俊俏的和尚。

那俏和尚看不出年纪,生得貌若好女,长眉入鬓,眉间还长了一颗不偏不倚的朱砂痣,且浓睫如垂羽,一双狐狸眼转盼流光,只见他薄唇轻启,顺着风将彩练又抛回给花想容,不卑不亢道:“善哉善哉,女施主请自重!”

花想容调戏小和尚不果,反被揶揄,不服气地娇嗔道:“去你的,你这假正经和尚!”

门客们哗然起哄:“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灵澈小师父,你怎么这般不识趣!”

这法号灵澈的和尚,虽生得惊为天人,似乎能惹尽尘埃,但着实不是什么欢场中人,目不斜视地看着园中花木,偏不瞧一眼歌舞。食案上的饭菜尽是油腻山珍,令他毫无下箸之处,只是一味喝着清茶。

环视四周,这群门客“毛发俱全”,男男女女,个个奇装异服,他是唯一一颗光秃的头颅,未免有些格格不入。

为僧者不与青灯黄卷相伴,倒踏入红尘钻营,当真有趣。

这是他进侯府的第七天,因有超绝的琴技之能被征召入府,不过兴许是时运不济,始终没有得到侯爷的青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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岐王李奉元一身宫花锦袍,危坐于上首,面容虽半老,但不失雍容气度,他自是瞧见了这风流舞姬戏俏和尚的一幕,却不动声色向身边的亲随侍卫附耳道:“这个俏和尚是谁?”

曹舞阳道:“侯爷,此人法号灵澈,是个云游僧人,是琴圣问樵的门徒,弹得一手好琴,据说,一曲出,可惊众生,可泣鬼神。”

李奉元不禁狐疑:“如此风流容貌,可有女人?”

“此人恪守清规,酒不逾齿、过中不食、不近女色。”

李奉元展颜而笑:“有点意思,竟是个正经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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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王府西南角的沉璧斋,却是另一番的光景,庭中老梅经透风雨,颓然零落,恍如乱雪,一片萧疏。

此时日头高升,青釉三角熏炉上焚着南海千步香,烟气升腾着,徐缓地飘向窗外。岐王嫡长女遂安郡主李琼奴慵懒地坐在妆台前,菱花镜中只见一张眉峰颦蹙,泪痕未干的姣好容颜。

李琼奴停止了飘忽的神思,她许久不施粉黛,竟一时感到无从下手,手中的螺子黛竟然不知道如何下笔,瞧着妆奁里时新的胭脂水粉,两眼茫然“我已经许久不曾梳妆了,也不知道如今时兴什么样的妆容了?”

贴身丫鬟紫萸正替她挽着发髻:“现在啊,长安城里的贵妇们,额黄不时兴了,流行斜红!”

李琼奴暗忖片刻,忽道:“紫萸,我突然想吃南市嘉果铺透花糍了,你能替我去买吗?”

紫萸不加沉吟,迅速给李琼奴插好了发簪:“好的,奴婢速去速回。”说罢,便动身离开了沉璧斋。

李琼奴深深凝望着她的背影,仿佛永别似的一直目送着,直到她轻灵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庭院拐角,她摸了摸一丝不苟的发髻,在镜中仔细地检视着自己的妆容,她换上了一袭白衣,那是母亲生前的衣裙。

她在香炉中烧净了自己所有的手稿,看着明灭的火星一个接一个爆裂,灰烬之中,还散发出经久不息的香气。

接着,她在案头留下了一封昨夜写好的绝笔,,一切完毕,提着一坛酒,便独自走到了王府的最高处——凌霄楼上,那是京城中数一数二高的建筑物,站在上面,远远望去,可以俯瞰整个长安。

李琼奴打开窗户,万千气象进入眼底,她静静啜饮着,那是母亲在怀她的那一年亲手所做的佳酿,十七岁过去,一直埋在庭院中的树下,那酒初尝甘冽清苦,余味却苦涩不堪,如女儿泪,她斜倚着栏杆,眼中万念俱灰。

“母亲,我要去九泉之下和你作伴了。”李琼奴噙着泪,笑吟吟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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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阵幽怨的歌声打破春酲园宴会的喧闹——

“去年何时君别妾,南园绿草飞蝴蝶。

今岁何时妾忆君,西山白雪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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