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皱着眉头的康
斯坦察王露出了一丝笑意,「怎么还没有睡?现在已经很晚了。」
「……您不也是。」国家的衰弱,让这位十四岁的公主比同龄的任何孩子都
要成熟。一头飘散的白发之下,深红的双眸闪烁着坚强的光芒,「我的父亲,即
便是我也知道,血色将至。作为公主,我愿意将身心都投入到包围布库雷什蒂的
工作中去,哪怕您让我执剑在城墙上与阿塔图尔克人血战,我也在所不辞……」
「……我很欣慰。」康斯坦察王看着她那强装镇定的面颊,紧紧咬着的薄唇
和腰间那柄细长的单手剑,只能无奈地向她笑了一下,「曾经的罗契亚王国是那
样进取,而如今只剩下了怠惰与颓唐;曾经的布雷比斯塔家是那样团结,而如今
只剩下了猜忌与内斗。而女人若是能挣脱男人的臂膀,凭借她们自己的智慧和力
量在天地间行事,那该是多么可怕的一副光景?小萨拉……比起那些精神颓废和
利欲熏心的男人们,有你陪伴在我的左右,实在是莫大的荣幸。」
「父亲……」萨卡兹族的公主还想要说什么,国王却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
沉默地摆了摆手,向自己的女儿示意,他想要安静一会。
萨拉只是抿了抿嘴唇,在道别后默默地消失在了房间的尽头。看着自己孩子
的背影,康斯坦察王用力地合上了双眼,紧紧地握住了双拳,甚至隐隐中已经听
到了指骨崩裂的响动。许久,他慢慢地睁开眼,垂下了头,紧紧地咬住了牙关。
他几乎什么都做不到。早在数年前,他就将无数的说客派往他国,希望国力
蒸蒸日上的乌萨斯、莱塔尼亚或是卡西米尔能对面临着巨大威胁的罗国伸出援手。
然而如今黑云压城,这些使者依旧杳无音信。至少眼下,这位罗契亚的国王只能
依靠他自己了。
「但是,我还有能做到的事情。」
这位国王决心不就此屈服,开始效法他的先祖在首都整军备战,将城内的男
性市民编练成军,同时发动民众修缮破败不堪的城墙,并召集各地的贵族入首都
勤王。一段不长的时间后,布库雷什蒂的城墙焕然一新,并且架设了大量的弓弩、
投石和法术设施,新征募的民兵和愿意为国王效死的援军也已经全部到位。此时
的布库雷什蒂虽然谈不上固若金汤,但也不可能被轻松地攻下了。同时,意识到
若是开战阿塔图尔克人将有着压倒性的兵力优势,康斯坦察王决定选择固守城池,
将全部可以调动的兵力集中在了首都,静静地等待着这场命中注定的战争。
这一年的四月,布库雷什蒂的春夏似乎来得很快。来自乌萨斯的凛冽寒风甚
至还没有吹拂太久,王宫花园里的玫瑰花就开始重新绽放。然而,康斯坦察王的
心情却从未有过一丝放松。
「父亲……」
同样意识到了什么的萨拉公主,静静地在书房中陪伴着自己正在读着书的父
亲。而康斯坦察王只是向她摇了摇头,然后慢慢走道床边,拉开了窗户。在视
线
的尽头,一股汹涌的黑潮正席卷着大地而来,兵器的闪光就像是天边璀璨的群星,
大地在震颤,建筑在呻吟。阿塔图尔克人合兵一处,穆拉特苏丹麾下大军已经将
源石法术设施和重炮架到了布库雷什蒂城墙的轰击范围内。在狂涌的大风中,无
数面新月旗猎猎飘扬,整片土地满是肃杀的气氛。
「……来了,他们来了。」他慢慢放下手中的书本,合上了窗户,「罗契亚
将面临建国以来最严峻的挑战,小萨拉。苏丹的军队数量是我们的二十倍,有着
数不尽的攻城兵器和装备精良的士兵,而他本人则是一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暴
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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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拉公主没有说话,只是凝视着她的父亲。而康斯坦察王紧紧握着手中的利
剑,死死地盯着城外连绵不绝的帐篷:「但我不会屈服……我不会让这群虎狼蹂
躏我们国家的子民。我将守卫这座城市直到最后一人!」
「……我永远在您身边,父亲。」
攻城战很快便开始了,阿塔图尔克人展开了猛烈的攻势。他们架起了依靠源
石法术驱动的重炮,以轮次开火的方式毫不间断地向着布库雷什蒂古老而坚固的
城墙炮击,仅仅一天就炮击了数十轮,持续了整整一个星期。而斯特凡王亲自规
划建设的城墙承受住了这一切,在炮火中屹立不倒。伴随着尖锐的号角和战鼓声,
数不清的带着白帽的士兵像海水一样冲向了城墙,城头顿时弓弩启发,无数的阿
塔图尔克人哀嚎地倒在城墙下,只有极少数人成功地架起了云梯,但守城的士兵
居高临下地抵挡住了一次次的蚁附登城。穆拉特苏丹咆哮着要求加快进攻的频次,
但康斯坦察王指挥下近乎滴水不漏的防守只给他留下了一地的尸体。
数日后。
「围城开始已经一个多星期了……军械和补给品虽然尚且能满足需要,但注
定无法维持太久。而且,王室的资产也将要所剩无几了……」
康斯坦察王的话音刚落,房屋就像地震了那样猛烈地震动了起来。他明白,
是阿塔图尔克人再次发动了炮击。萨拉公主努力思索着,希望为自己的父亲找出
那么一点主意:「父亲,我们或许可以向贵族们征收金钱……」
「小萨拉,让城里那些贪婪成性的贵族吐出一个子,或许比让他们直接去死
还难一些。我甚至已经怀疑,他们当中已经不少人与苏丹暗通款曲,谋求着靠出
卖自己的国家来换一个保命的机会了。」说到这里,康斯坦察王却还是忍不住叹
了口气,「罢了……我们,去试试运气吧。」
片刻后,城内最大的贵族锡比乌公爵的宅邸。
「我说了,今天不见客!城市都要陷落了,还有能谁要来烦我,无非就是那
些贱民……」骂骂咧咧的公爵拖着肥胖的身躯,在仆人们惊恐的视线中大步流星
地走到了门口,「啊,是,是陛下来了……」
「锡比乌公爵,我这次前来有十分重要的事情。罗契亚已经到了诞生以来最
大的危险之中,王室和国家都都需要借用你的资产,来打赢这场决定未来命运的
战争。」
面对那位竭力保持着威严的君王,公爵却只是微微地抿了抿嘴唇,沉声道:
「我对自己的财产有自由处置的权利,陛下。」
「贵族们已经没有丝毫荣誉感了吗?难道你以为阿塔图尔克人来了,这满屋
子的黄金还能留给你们继续作威作福吗?」康斯坦察王还没发作,萨拉公主已经
怒不可遏,她从自己的腰间抽出了那把细长的单手剑,却只迎上了锡比乌公爵轻
蔑的视线。
「萨拉。」康斯坦察王伸手制住了自己的女儿,那双满是老茧的手紧握着那
柄剑的剑刃,鲜血从手心处慢慢滴落了下来。他合上了双眼,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最终,他深深地摇了摇头,像是在沉默中爆发了一样,咬牙切齿地望着那个嘴角
挂起了微笑的胖子:「公爵,不要忘了,你曾经宣誓效忠王室和国家!内卫军,
给我把锡比乌公爵的财产全部没收!」
还没等到那肥胖的贵族反应过来,康斯坦察王身后的随从便一拥而入,推到
了挡在门口的仆人们,然后从屋里搬来了几个上锁的箱子。他一挥手中的利剑将
锁链斩开便被闪闪的金光晃花了眼——箱子里面全部装满了纹着斯特凡大帝头像
的金币,像是黄金汇聚成的河流,深不见底。
「你这暴君……!你的国度很快就会化为灰烬,和你一起下地狱的!」
「只要能守护我的国家,我愿意下地狱。」
看着怒视着自己的锡比乌公爵和他手下瑟瑟发抖的仆人,那位君王沉沉地叹
了口气,眼眶中满溢着泪水,下
令让随从们将这些财宝运回王宫。
「我真不明白,真不明白……就在我想要全力保护自己的国家的时候,为什
么还有人置国家于不顾,紧咬着自己的财帛不放?我真的想不通……」
「父亲……」看着康斯坦察王眼角的泪光,萨拉公主不忍地说道,「接下来,
我来帮你做这件事吧。只要您下令让内卫军暂时听我的指挥,我就可以让那些贪
婪成性的贵族老爷们把他们的钱财全部吐出来……」
「不,萨拉,我应该亲自去做。等有了这些资产,就可以向城内的商人们购
买到箭矢和武器,还可以用来嘉奖将士们……咳,咳。」
国王重重地咳嗽了一下,便紧握着手中的佩剑,颤颤巍巍地带着随从们上路
了。萨拉公主握紧了拳头,默默地跟了上去……
围城开始两个星期后,在连续不断的炮击下,高大的城墙也慢慢地被轰开了
无数的缺口。
阿塔图尔克军士兵蜂拥而上,罗契亚人在康斯坦察王的率领下与入侵者展开
了拼死抵抗,无计可施的阿塔图尔克人只能在一番血战后退出城内。在康斯坦察
王的调度下,无数的士兵和平民在大炮轰击与攻城结束后像是一群工蚁蜂拥而上,
用一切可用的材料——石块、砖瓦、木头甚至是稻草和麻绳填上一个个缺口。漫
天的尘土在城内飘散着,就像这个国家落幕演出前的舞台上的烟雾。
为了减缓阿塔图尔克人源石重炮的攻势,康斯坦察王下令将城内仅有的几门
小型火炮拉上了城墙,但是火力不足的还击几乎没有给阿塔图尔克军造成什么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