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就是最普通的车，车厢狭小，在这片仄的方寸之间，韶声与齐朔挨得极近。

连专程从里间探来，想看闹的药铺老板和病人，都屏住呼，分毫不敢打破这压抑的氛围。

齐朔抬手就捂住了她的嘴。

“知省呢？”韶声将自己缩角落，小声问，尽量使自己的声音不抖。

有着咬牙切齿的意味，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气氛剑弩张。

她本以为自己并不怕他，也不怕死。

哭腔。

搀住他的力气也忽大忽小。

更何况她这有罪之人？

在她的额将要落地时，一只手托住了她。

又因为大白天里，药铺敞开门生意，韶声方才喝骂的动静大，也引来了路边几人驻足围观。

丢人就对了！

齐朔抬起韶声的脸，用手指轻轻揩去她下的泪痕。

像是她抓住的一把沙，总有从指间漏完的一天。

车里铺了垫，跪下时并不如想象中的疼。

最好把街上的人都聚来看，让面前人失尽了颜面，斯文扫地！

于众人之中时她不觉得，此时才真正受到畏惧。

“唔唔！”韶声的声音突然被闷住，人挣扎地更厉害了，甚至踢打了起来。

常人见天，尚且畏见天颜。

车已经等候许久。

知省被母亲猛地一下推走，跌跌撞撞地就要往前栽倒。

而韶声仍在哀哀求饶：“知省当真是你的孩…

伸手去齐朔攥着她腕的手指，一时掰不开，便使了另外的招数，扯着嗓大喊：“救命啊！光天化日之下，抢民女了！还有没有王法了！”

一时间，好像蜻蜓，之即离；一时间，那十支手指又仿佛铁钉，要死死钉在他的肩膀上。

上了车，齐朔松了对韶声的桎梏。

他不顾周遭看闹的人，将人半挟半抱上了门的一辆车。

哦呦，不看不知，这一看确实，长得好像一个模里刻来的！

齐朔力气大，任凭韶声踢打，仍然不为所动。

而只有知省知，搭在他上的那双玉的手，正不住地发着抖。

老板重新打量着他们。

她立刻就挣扎起来。

自己简直就是个无理取闹，当街撒泼的疯妇。知省不愿想她是撒泼，但她用泼妇形容起自己来，却毫无负担。

她怕什么？她早就不怕了。

嚯，惊天大秘密！

生得真是好看！瞧瞧那周的气度，更是唬人！

她从未到如此无助过。

他不是什么都对，什么都游刃有余吗？

至于她自己？

孩一日一日长大，越长越像他的父亲，言行举止也像他的父亲。

韶声余光瞥见了他们，不仅不像曾经一般尴尬羞耻，心里甚至升起一扭曲的快意。

抓着她的手想要收，又怕收得太，控制不好力气，却使自己的手背上冒了错的青。

听刘大娘的话，知省这孩是这位贵人的？

公，确切地说，齐朔，仍然沉静地盯着韶声，一丝目光也不分给只及他膝盖的知省。

“柳……韶声！”低沉的声音在韶声耳边响起。

目光落，是十多年前那个欺怕，张牙舞爪，但无忧无虑的柳家二小。

她本不想对孩说刻薄话，可她忍不住。

知省怕疼，但一声也不敢叫嚷。

丢人吗？

韶声当然不可能遂他的愿。

这刘大娘了不得，街坊邻里，人人皆知她死了丈夫。

还敢大言不惭地跟他叫嚷王法？分明他就是王法。

“扑通”一声，韶声曲跪在齐朔前：“他真是你的孩。求你放过他。”

风暴中心的这一对男女，生得貌，男又像是官的显贵，使他们看得津津有味。

他虚虚地眯起睛，仿佛透过经年的的时光。

韶声用袖抹了一把泪。再不抹，就要嘴里了！

哪里又冒这么个一看就金贵的贵人！

他将知省给后的随从，猛然上前几步，抓住韶声的手腕，一把将她死死在怀中。

接住知省，仿佛只是因为习武之人手捷，下意识便有此动作。

那就让所有人都来笑话他！他难敢把街上人都杀光？

韶声知自己哭了。

直到他终于见到了他的父亲。

听不到齐朔的回答，韶声又将额重重磕下：“罪妇形容鄙，自知冒犯天颜。可稚无辜，求陛下开恩。”

韶声还没来得及提着他的衣领，稳住孩的落势，他便被对面的公接住了。

而一直静立着的齐朔终于动了。

“他叫知省？”齐朔并不理她，却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