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到饭点，面馆的铺面里人并不多。

安欣等菜的时候琢磨过味来，印象里每次跟高启强吃饭，从始至终都是面，各种各样的面。

广东猪脚面，牛肉面，猪肠面……

老板吆喝了一声“面来喽，小心烫”，端着餐盘来上菜。两碗面热气腾腾，安欣一手抽出竹筒里的筷子，一边把自己那碗拉过来。

高启强看见他非常短暂地勾了下嘴角，问：“笑什么？”

安欣抬头看了他一眼，那几秒钟里大约是想忍一忍的，但到底是憋不住道：“没点猪脚面？”

高启强看着墙上的菜单，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安警官，这是河南面馆。”

“那还是要谢谢河南的，”安欣说，“终于不用听你吃猪脚面的励志故事了。”

高启强有点疑惑：“我每次都讲吗？”

安欣问他：“你以为呢？”

余光里高启强笑着摇了摇头。

安欣低头去吃面，两人过了很久都没再说话，白气在两个人之间缭绕又分开。

不知道是不是信息素潜在影响的原因，安欣后知后觉自己的状态到底有多放松。他是话不多的人，但与不熟的人在一起吃饭的时候，时常要分神去想话题，避免沉默的尴尬。

但现在，在安静里慢慢吃完一顿饭，就很好。

郭局要是知道一名刑警久违的松弛感居然是在跟京海最大的嫌疑人在一起的时候，大概会气得撅过去吧。

又坐了一会，先打破安静的是高启强。

“你这次休息几天？”

安欣说：“一天。”

但他其实已经打算今天下午就去与陆寒汇合。监控上的冷冻车是套牌车，全市相同类型的车有……辆，队里很多人都散出去逐一排查，人手本就不够。

“我刚才问了我的医生朋友，你……”高启强隔了好一会道，“你现在的状况并不适合这么大的工作强度。”

安欣听到这，不知为何有点恼火，心说我难道不知道？但这件事说来说去，他又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怪谁。

他放下筷子，冷静了两秒才道：“医生该叮嘱的都叮嘱过了，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

“安欣，”高启强微微叹了口气，“我没在跟你开玩笑。这不是绝症，但如果控制不好，后果会很严重。”

安欣抽纸擦了擦嘴，冲他摇了摇头，意思是这个话题不必再继续了。随后起身准备去结账。

高启强开口：“我结过帐了。”

安欣只得从钱包里抽出五块钱，放在桌上，准备离开。

高启强叫住他：“安警官。”

安欣被他叫得一个激灵，听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你的alpha知道吗？”

安欣倏地顿住脚步。

他目光向外，门外阳光刺目，对面有个与旧场街规模类似的海鲜市场。此刻正有穿着工作服从大型集装箱上往下卸货。一箱箱白色的泡沫箱里是冻透的海鲜。

安欣觉得冷意也从他的脚底板往上蔓延，突然问了个奇怪的问题：“你喜欢吃马友鱼吗？”

高启强目光落在安欣空荡荡的面碗上，顿了会才道：“马友鱼价钱很贵。以前还在旧场街的时候，经济条件好一些的海鲜铺会进冷冻的马友鱼，卖不出去的就分给菜市场的其他摊主。那次给来的鱼已经快坏了，我还是刻意留到周末等小盛小兰回家做给他们吃，肉很紧很弹牙，唯一可惜的是已经臭了。如果你吃过一次那样的味道，也会跟我们一样，再也不会尝试的。”

安欣听完回头去看他：“冷冻的马友鱼多久能解冻？”

高启强手指微微蜷缩，声音却很平静：“跟鱼的大小有关。如果你想吃，不用自己做，我可以找人做了送到刑警队。”

安欣没说话。

某个瞬间安欣想问他，冷冻的马友鱼能够杀死一个人，这件事跟你有关吗？

他站在原地如同双脚生根，最终没有问出口。不想听他编瞎话，也不敢听他说实话。

高启强和他之间隔着难以突破的屏障。他们都清楚这道屏障隔开了什么，更知道突破屏障的代价会让他们头破血流，两败俱伤。

安欣不是第一次感受到这个令人恼火的屏障。他却更恼火，只有他一个人曾为了不让这种屏障出现，做过近乎绝望的努力。

只有他一个人。

高启强饮鸩止渴，甘之如饴。

而现在，终局已定，再没有回头的可能。

“我的alpha现在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