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商将靠在他肩上，抱着那两张纸数了会星星，数到八十几颗时困意袭来，将两一闭，竟就此睡去了。

檐下粉墙一片，拂了半影。

吃完了，他又一块，她便又吃一块。

白袖上又落一片海棠，小小粉粉的，跌下来都没有声音，可落在衣上久了，要拂去，已然不舍。

吾愿老于斯。

刚来时她也曾问过采薇，金陵城何有重糕，采薇不曾听过，但城北金月坊能四方馔，或许会有。只是隔了太远，来回便要小半日，终究缘悭一面。

没人作声。

爹写，清商吾儿，一别如雨，百念成山，衡门之下，可有儿栖迟之地？娘则写，天乍寒，添衣否？风俗异，加餐否？爹再写，愿儿与夫郎燕燕于飞，齐眉相守。娘写，夫郎若有他心，摧烧之，莫回。爹又写，细长。娘写，你爹没用。及至末了，爹匆忙添下一行蝇小字，笔锋转了钝，却认是——平生我亦轻吾儿，晚来相别，何必念此翁。

他想起幼时在此间偶得一卷，残破不堪，最甚者仅存五字，却记得清晰，是——吾愿老于斯。这样的话，他从前不喜，因为听起来很像父亲与妾的私语，但是这夜，忽然又愿意再品一品这五字。

清商睛一弯，扯着他袖摇了摇，：“我才不信，你整日里闲得发慌，有什么事能让你跑大半个金陵城，你定然是——”

一天风，数秋星。

白纸叠两叠，每一叠都万分细致，一意落在折线上，很快便洇透。清商用袖泪，又抖开另一张，是娘亲手写的重糕方，琐琐屑屑，恨不能倾尽所知。

这一下来得猝不及防。

清商将两张纸翻来覆去看了又看，泪便开始笑，扬起角，扭看了卫璋一会儿，飞快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卫璋神淡淡，随手过一块糕，堵了她的嘴。

卫璋别开脸：“路过。”

回可要小半日呢。”她转看卫璋，犹疑：“所以……你昨天一整日没回来，是为了这个？”

卫璋静坐许久，忽然问：“王公是谁？”

——你也这样，亲过他吗？

连着吃了几块，一片长长的东西被递过来，清商接过咬了一，涩。她松，低看向手中，薄薄似雪的一片，烙了桂漆印——是一封家书。

卫璋垂着，思绪慢慢转回，待想起该说什么时，肩上慢慢靠来一个茸茸的脑袋，隔着衣裳，也能觉一片柔。

三两下拆了，自里吐两张纸，一为爹娘合写的书信。两样字迹错，像是书里诉相思的长短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