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惊鹤方才还满满昂的士气突然一下了个净，他垂下，小心地掀起帘觑向梁延，“说完了……”

沈惊鹤愈发觉得有意思了起来，他微微一笑，“本是鼓曲，苍凉悲壮，多写吊古之情，不与艳词同科。这个玉蝴蝶玉姑娘却是有趣得，化此悲壮激越之曲为短声促节、繁句密韵，唱了一曲桃人面，缠绵悱恻，委婉低回，却不失清决绝之态，实在是动人得很。”

等到他好不容易从琴声中微笑着睁开，却是冷不丁看到对面的梁延正眯着向他看来，神情莫测地勾了勾一边角。

玉蝴蝶纤纤玉手离了琴弦，站起来朝着座下盈盈一福，开声音如黄莺谷，“今日玉娘难得有幸为诸位演奏一曲，多谢诸位前来捧场，玉娘不胜激。”

梁延哪里舍得当真跟他置气，看到他笑意盈盈的一双眉凑近，心都先下了一半。他叹了气，大手在他上了，只得自己认命咽下这没来由的醋意，开的语调带上一分纵容。

梁延听他这么一说，这才发觉曲调的特别之，他不禁讶然地挑起眉，“这般风韵绮丽的填词，竟然会属于如此词牌？”

沈惊鹤前世本就对曲乐颇有研究，小有所成。如今闭目聆听，下意识照自己惯来对乐曲的欣赏客观评判着，却没注意到一旁的梁延眸愈沉，脸也随着他的夸赞愈发发黑。

沈惊鹤满脸欣赏地听着台上若珠落玉盘的琴音与歌声，赞许地，“巫山夜雨弦中起，湘清波指下生……婉转绮丽，可是偏偏又暗藏一等格调激越的风骨，不似寻常歌一般带着挥也挥不散的脂粉气。此等琴声竟然会落风尘，如此妙人，着实是不得不令人扼腕叹声可惜。”

沈惊鹤侧耳细听着曲，却是逐渐蹙起了眉，喃喃轻语，“这个曲调听起来很熟悉，却又不完全相仿……这是——？”

玉蝴蝶浅笑着再次过谢，盈坐回琴旁，再度开。

泠泠琴音依旧继续着，似风化雨一般拂过众人，令人如痴如醉。

“很好听？你看起来好像很喜。”

“好听是好听，喜……不不不，不喜。咳，改过的曲调太柔了些，我还是喜带着些沙场雄健劲之气的。”沈惊鹤望着他凑得近了些，一手牵住梁延的袖，左右晃了晃。

沈惊鹤莫名觉得后颈有些发凉，他缩了缩脖，咳两声，刚刚想要开解释，却是一下又理直气壮起来——他不过是正常地评一番台上的琴声，梁延拿这幅不善的表情看他又是什么？

“……梦佳期。前度刘郎，几许风地，也应悲。但茫茫暮霭，目断武陵溪。往事难追。”

人声，灯下纤影，座下的人群立刻沸腾了起来，纷纷叫着好朝台上抛掷着鲜与银钱，更有那一掷千金的富家弟直接遣人送来一匣匣宝石珠玉。

沈惊鹤笑了笑，还待再言，台上的琴声却已经悠悠终了。

“今日玉娘演奏的乃是改调后的，虽得诸位谬赞，然而此词牌到底不是为婉约艳词所赋，玉娘弹奏起来，亦总觉得失了那么一两分雄健激越的味。

“行了……你喜听便听罢，这琴曲的确是别心裁，意蕴长。”

清歌一句，似芙蓉泣，昆山玉碎，有一清孤自许，却是丝毫不于俗媚。

梁延不动声地饮了一杯中茶，开的声调有些冷，“说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