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家的主我们担不起，但这柜上的规矩，我说了，算数。”

“要你们多事！”那声音一起来，常乐的都发，是渠锦堂，脾气和年幼的时候一没变，醉醺醺的，叨叨不着调的话，“小玉楼呢，让她下来！我今儿还就睡她这儿了！”

“孙家？”常乐记得账本上有个人，“孙尚龄？”

“你来得不巧，亥时了，老爷已经歇下了。”老先生尖，从他沾泥的鞋看到起皱的长褂，知他一路没休息，“账本放这儿吧，上我屋里坐会儿……”

孙尚龄不耐烦听，挥着袖打断他：“成了成了，赶的。”

“东家？哪个东家？”孙尚龄祖上有些门楣，到了他爹这辈勉力维持，他占了前人的好，别的没学会，耍横逞凶倒是一把好手，“渠锦堂那是我拜把的兄弟！他说话算不算数？！”

不应该问的，但却没忍住：“少爷经常这么晚回来吗？”

第11章

他这副吆五喝六的样儿，店里的伙计早习惯了，但今天，几个大着胆的，珠里揣着好戏，悄默声的互相打风。

和往常一样，孙尚龄在坝街吃罢早饭，上渠家东平巷的粮行：“老冯，给我装两斗白面，一斗黄米，中午送到我府上去，快着啊。”

掌柜的两手窝在袖里，站那儿没动。

掌柜的哪儿敢吱声，这位爷声大气在店堂嚷嚷，可不就是仗着他们少东家的威风。

常乐咬白嘴：“老爷知吗？”

渠府，走的还是来时的路，刻意没往四院绕，小丫在前领着，差没撞上后门来的一群人：“快快，看着路！前的，让开！”

孙尚龄张开的嘴半天没阖上，他早就听说，渠家老号有个厉害的大掌柜，但没想到是这么一个妙人，这姿，当什么掌柜啊，上他府上，他给

常乐往黑暗里退了再退，直到后背抵上冰凉的石山。

好大一酒味：“少爷！您不能再喝啦，让老爷知……”

“不了……”常乐往后挪了半步，“改天吧，别妨了您老休息……”

小丫去捡地上的灯，亮一看，烂了：“一个月一两次，就宿在天香阁。”

“我赊账，那是你家少爷许的！”从街市上学来的泼样儿，孙尚龄眉一吊，“反了你了，还想你东家的主！你算老几！”

孙尚龄打店里睨了一圈，觉来了：“怎么着？！冯掌柜这是要和我算账呐？”

银月光，三四双手架着一个耷拉下的脑袋，从胳臂底下，段竹月的缎袖，养尊优的手上，一枚绿老油的翡翠戒指。

老主顾，人是不能开罪的人：“孙少爷，这是东家的规矩，一年一清……”

常乐给他们让，小丫没避得及，手里的灯笼给撞得翻在地。

后堂的棉布帘挑抹光，青山秀的一个人，一铺人见着他，都跟找着主似的：“常少爷！”

掌柜扶了扶镜片，从柜台后边绕来：“孙少爷，今年白面的价和往年不同啦，隅北大旱，我们茂字……”

小丫一甩大辫：“可不就是他！”

“怎么不知，打都打过几回了，没用！孙家少爷一来，少爷准跟他们走。”手里抱着盏破灯笼，小丫忿忿地说，“那群人，没一个好东西，就是他们教会少爷逛园，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