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幸你还记得。”

黑暗中响起一声窥探，轻若微风。

话是这样说，他们都很明白，并非暮残声真的那样傻，只是愿意借这个台阶把此事揭过去，不只是因为喝醉跨过了平日谨守的界限，更重要的是他酒后吐真言。

琴遗音怔怔抬，在他前方有一串凌的脚印，末端是一把断戟没土石，残留在上的血迹微微泛光，在晨光中显得格外璀璨，没有丝毫腥味，反而有淡淡的香气。

可是最该现在这里的人呢？

“有些路是只能独自走过的。”顿了顿，暮残声无比认真地，“但是，我一定会在路的尽等你。”

如此简单琐碎的愿望，成了琴遗音的心。

一刹那，仿佛撕裂般的痛楚从灵魂倏然蔓延，琴遗音在黑暗里痛得跪了下去，双手死死捂住，几乎无法呼。

下满脸通红醉惺忪的妖狐愣了好久才听了他的话，旋即笑了：“很多很多，我想要你走过山河万里，尝遍人间五味，跟阅历丰富的老者闲话过往，与缺牙漏风的孩分享饴糖，与至好友纵江湖，最后跟我一起坐在山长看日升月落……我想要你的太多了，倘若真要选一件事，我就希望你好好活一辈，不辜此心，不枉此生。”

这是生平第一次，琴遗音如此渴望能够拥有一颗心，可惜当他真的得到，对他说这些话的那只狐狸却已经不在了。

琴遗音终于明白，从至尾，困在梦里的只有他自己。

话音落，手掌终于松开，黑暗如倒卷而去，一瞬间意识回笼，琴遗音茫然地睁开，恰好看到一只彩斑斓的蝴蝶从自己面前飞走，不等振翅远离，就在清晨的第一缕日光中化为灰烬。

似乎无形的手臂从背后伸来，抱住了瑟瑟颤抖的琴遗音，暮残声轻轻地对他说：“现在你有了心，去实现这个诺言，好吗？”

“……你不陪我一起看了吗？”

琴遗音至今记得，在骨缠时自己附在他耳边问：“如果有一天，我真的长了心，希望我为你什么呢？”

一梦一生，恍若隔世。

他认得它，这是一只梦蝶。

现在，他就站在熟悉的山巅上，前方旭日东升，四周风卷云动，一切都那样熟悉，正是他刚才想要亲看到的日。

一手扑空之后，琴遗音陡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想要挣扎着站起来，暮残声却再一次遮住了他的睛。

这是神血。

“刚才的风景很吧。”暮残声轻笑着说，“这是我留给你的礼，可这世界很大，还有太多风景需要你自己亲自去看和会，或许有些不是那么漂亮，可只有当你真正碰到它们，那才是真实存在并且永不磨灭的。”

……啧，现在想来我是真傻，即便你那时候力被封，堂堂心哪会得这病，分明是撒谎也不严谨。”

琴遗音想说什么，话都哽在咙里，只能试图去抓他的手，却抓不住任何东西。

那只妖狐曾在弑神之后爬上这座山，用断戟支撑坐下，只手托腮，一面用梦蝶陪他了最后一场梦，一面从长夜等到破晓，直到破晓日，烟消云散。

他说，

那只狡猾的狐狸逃了他心编织的囚笼，却又在孤踏上终末之前留下了这只蝴蝶，将自己最后的意识带回琴遗音的梦里，而在他答应用暮残声的视野去看待世界时，就在无形中冲开自己设下的牢门，暮残声的意识海中，由此重回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