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中有万象光影转瞬即逝，也有百态众声旋即无踪，无论形容还是声音都好像被这雾悄然吞噬，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可是当这样的念刚刚升起，暮残声又觉得前一晃，无数大草木地而起，千树开于刹那，萼间不见却吐人面，男女老幼应有尽有，或张哭笑，或闭无声，神情各异，唯有睛都看向这边。

却基不稳，到最后不反退，堕障。

“……”琴遗音的嘴角轻轻勾了一下。

琴遗音轻笑了一声。

人有七情六，心生五蕴三毒，妄念起便歧途，执迷不悟堕障，便成了养心的源。

“你骨不错，但也仅是不错，能有今日造化除了机缘，更赖与魂同生的这份心神……然则，此心非大业障者不可得，有此业障者大多另有造化脱胎换骨，不成仙神便成怪，怎么会沦为你这茹饮血的野？”

那一瞬，暮残声听到了万人齐呼，千声叠加在一，震得他心神剧颤，恍惚间已魂飞别。

世间因缘事，无谓怨憎；心有六，常在娑婆天。（注）

那本是一双罕见的眸，白尽是墨黑，唯有最中央的瞳孔银白如倒映了两只星，细碎的白光从此弥散，于中陡生迷雾重重。

满血腥气的咙里动几下，暮残声觉得自己全从里到外无不疼，已经说不一个“不”字，只能费力睁开，想看看这见死不救还喋喋不休的混究竟是何许人也。

这是只被琴遗音主宰的天地，此间无净秽之土也无清浊之，只有生长在无界荒野上的千万棵玄冥木。这树木一年长一寸，十年一枝，百年开一度，自间绽人面，俱是心有障的众生相。

冰凉的吐息近在咫尺，暮残声的耳朵不自禁地颤动了几下，听到有人在对自己说话：“想不想知，自己的前世是什么？”

可他这一睁，就撞了无边无际的苍白里。

可是琴遗音尝到的那滴血里没有混杂浑浊的秽气，除了血本的腥甜味，就只有一如烈酒般炽烈的气息。

手掌下移，托起妖狐的，那双血红的眸正半阖着，勉掀了掀也只能看到一团模糊的白影。

万象生灵于六合之内，立命五行之中，不妖鬼怪还是人畜草木都有其来历去，故对于修行者而言，一血不过是此间寄魂之所，唯有剖开骨相，才识本来面目。

他比世间任何一只妖狐都过得苦难，也比他们都能走得长远。

暮残声的修行，是在漫长的厮杀中初窥门径。面对正法戮命的人族修士和反复无常的妖鬼怪，生杀胜负都是无谓因由的常事，妖狐在腥风血雨里张开爪牙，是撑过了这些年浮沉不定的岁月。

勘破障者离枝化无重归大，执迷不悟者常开不谢必歧途。

琴遗音饶有兴趣地看着这只狐妖的前生——

前世？

三百多年前，中天境的主宰还不是如今的御天皇朝，曾经统治它千载的姬氏王族在岁月消磨之下由盛而衰，各方势力风起云涌

心应运而生，无相无真，以人心罪为本源，虽为天地正不容，却因妄念不绝而不死不灭。然则万有得必有失，心修他化自在法，法正自我愿心之，不尊自然，不循天，只能化转外界见闻经历为自灵台天地，虽有造化之能，终也圈禁在这一方心牢。（注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