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受伤的？”

搬运工冲他挥了挥布满汗渍的帽，下去了。瓦西里呆坐在原，手里抓着绷带卷，试着消化他的最后一句话。

瓦西里像梦游一样走车厢，四下环顾，防备着突然冲来向他开枪的秘密警察。他不习惯他人的好意，因为在莫斯科，这往往意味着陷阱。但车站黑暗而安静，搬运工把他带上一列挂着瑞士铁路标志的客车。九成座位都空着，他们悄悄从零星几个熟睡的乘客旁边走过，推门走一个空车厢。搬运工在乘务员的小隔间里翻找了一会，抱一个急救箱，把绷带和碘酒给瓦西里。

“你从东德来的？”

“不用。还有，恭喜你。”

搬运工盯着他，手电筒直直照着他的脸，瓦西里眯起睛，什么都看不见。

瓦西里松了手，重重地靠在车厢上，疼得冷汗直冒。搬运工捡回电筒，后退两步，张地打量瓦西里。瓦西里这才意识到对方很年轻，也许刚过十八岁没几天。嘴上有薄薄一层汗，说话音很重，瓦西里听得很费力。

一阵绷的沉默，搬运工用右手敲了敲木箱。

手电筒仍然照着他的睛，过了好一会，搬运工才移开光。

我确实是。“我真的得去瑞士。”

“去维也纳什么？”

他没有等很久。五六分钟之后，有人过来逐一锁门，铁和铁相撞，砰砰作响，钥匙叮当。脚步声靠近了瓦西里所在的地方，他等着门关上的声音，听到的却是火柴亮的细微声响，一光线切开了黑暗，沉重的靴踏上来，一烟草燃烧的气味飘来。已经无可逃了，手电筒光线落在他上的时候搬运工吓得叫喊起来，嘴里的烟落到地上。瓦西里把他在木箱上，捂住他的嘴。手电筒也到地上，影晃。

“转车。”太复杂了，没必要向陌生人解释那么多，“我必须见一个人，在苏黎世，这很重要。”

“逃来的？”

“是的。”

他选择战斗。自从坐上敦联络站第一把椅，彼得就把每一天视作失去自由前的最后一天，以一秋天松鼠搜寻橡的狂劲在转运秘密文件，能复印的就复印，复印不便的时候就直接把原件装公文包里，趁着午休带去——没有人想

“来。”

“谢谢你。”

“我怎么确定你没在说谎？天知呢，你可能是个杀人犯。”

的影里，寻找开往维也纳的车，最后找到了停在最外侧铁轨上的一列货运火车，前面运煤，后面的货厢都垒着木箱，为了方便装卸，都开着门，瓦西里轻易溜去，在箱之间找了个空隙躲起来。

“斯塔西，他们开的枪。”

对所有双面间谍来说，有一件事是百分百肯定的：你一定会被抓住，只是早晚问题。彼得每时每刻都在为这一天准备，永远在听风声，永远绷神经，永远准备战斗，或者逃跑。

“我必须去——”

“为什么？”

“是的。”

第30章

“我知，你来，这班火车不去瑞士，我给你找一班直接到苏黎世的。”

“我不想伤害任何人。”他飞快地说，“我从东德来，需要尽快去维也纳。我现在准备放手了，不要发声音，也不要攻击我，好吗？如果你明白就敲一下箱。”

“这里是奥地利，你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