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得多吃东西，小可怜，你瘦得像只浪猫。”

安德罗索夫太太忙前忙后，整个人就像一场带着烤面包气味的带风暴，足以把沿途的东西统统到天上去，但踩在地板上的拖鞋并不发一声音。菲利克已经被糕填饱了，但还是在女主人的监视下喝了一碗汤，这才得到离开餐桌的许可。

“来吧。”瓦西里说，碰了碰菲利克的肩膀，这个小动作比拉扯更有效，因为菲利克总是听他的。安德罗索夫少校仍然抓着菲利克的手腕，直到大门关上才放开。尤莉娅大声抱怨不舒服，径直走卧室，砰地关上门。

她本没等菲利克回答，转回到厨房里，几分钟之后叮叮当当地端着茶和切成片的糕来了，促菲利克吃喝，抱怨奥尔洛夫上尉本不会照顾小孩，随后拿着一杯加了糖的茶到房间里看尤莉娅，回到起居室之后接着诅咒莫斯科的夏天。安德罗索夫少校重重地坐到沙发上，从堆在茶几上的英文报纸里选了一份，打开，像盾牌一样挡在面前，假装没听见妻在说什么。菲利克惊奇地盯着报纸，持有外国报刊或者书籍是犯法的，不过克格第一总局当然有特权，父亲也时常读英文和法文报纸，都是从第一总局的档案室里借来的，往往是一周甚至一个月前的旧报纸，看完还要时归还。菲利克从没见过那么多外国报纸随随便便堆在同一个地方。

闭上嘴，忿忿地盯着墙。没必要问去哪里，父亲一个字都不会说，更不会透什么时候回来，典型的克格作风。上尉直起，拍了拍他的后背：“尼古莱叔叔会照顾你一段时间。”

“菲利克。”瓦西里叫了一声他的名字，看准他抬的时候把毯扔到他上。枕接着砸了过来，菲利克胡拉下盖住脸的毯，把

年长的男孩懒洋洋地推开满是糕碎屑的餐盘，示意菲利克跟他走。瓦西里在卧室衣橱里翻找的时候，菲利克惴惴不安地坐在床上，打量着窄小的书桌和贴在墙上的宣传画：左边有一张斯普特尼克卫星，右边是微笑着挥手的加加林肖像，蓝背景上，一枚红白相间的火箭正全速离开地球，下面用大字写着升空日期：1961年4月12日。

少校没有在蜂糕这件事上撒谎，整间公寓都充满了糖和油的甜香，蜂是稀缺商品，普通苏联人已经好几年没见过了，加上去年和前年粮歉收，他们连面粉都见不到了，不过饥荒和克格没什么关系，活在它那庞大光环之中的军官和家属向来衣无忧。安德罗索夫太太从厨房来，用围裙着手，在菲利克来得及说话之前俯下`，响亮地吻了吻他的两颊，夸他是个英俊的小士兵。她闻起来就像面粉和晒的棉布，菲利克打了个嚏，耳朵尴尬地变红了。瓦西里冲面前的桌笑容，什么都没说。

尼古莱是安德罗索夫少校的名字，此刻笑容可掬地等在门，伸手帮菲利克拿装着衣服的布包，但男孩没给他。少校转而抓住他的手腕，问他想不想吃刚刚烤好的蜂糕。话说得很情，手却把菲利克攥得很，像是担心他突然逃跑。父亲也许留意到了，但什么都没有说，最后看了儿一，匆匆下楼去了。菲利克想起楼下那辆黑汽车，突然明白它等的是谁。

“瓦西里，给你的小朋友找张毯，还有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