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可避免地想到，奕是不是要带走段秦，就像当初把段秦留给他一样。

这个认知，是良宗初见段秦时便烙印于心的。

但他也知这个温柔的人中没有他，只是因为他是奕的徒弟，所以问询了几句，甚至自己会见到他，也是因为奕在这。

一句：“师父从来没过我，现在怎么特意过来？”这话确实是实话，奕一向淡漠，哪怕是对这个徒弟也一样，现在被这么一问，突然哑无言似的。但他沉默了一会，并不像良宗那样想的斥责他，反倒对段秦：“行了，我不过过来看一，既然没事那我就走了。”

他理所当然地认为奕对于段秦的意义异乎寻常。他在多年的惶恐中思考了很多问题，包括为什么会家破人亡，奕又为什么在收养他不久之后把他给了段秦？但这些问题都没有答案，他不敢去问，也没人回答他，于是他一年一年地告诉自己：“因为你太弱了，所以保护不了家人，所以师父也不愿要你。”

或许是在心情不好的时候还听见段秦为奕说话，良宗一时控制不住内心的戾气，讥讽：“他都未必记得我是他的徒弟，也就你还替他说好话。”

他幼时见过的人太少了，狠毒的仇家，严厉的奕，他从未见过那样温柔的人，未语便是三分笑，仿佛世上所有的事都不过尔尔，这淡然世的姿态令他到震撼，他从这时起才明白千人千面的意义。原来这世上既会有他这样暴戾的人，也会有面前这个人一样温柔的人。

段秦是他的救命稻草，随着溺之人的痛苦而越发重要，直至无可替代。

奕既走，段秦便叫良宗一同回去。良宗却是蔫蔫的样，只跟着段秦后走。

为什么要像奕？段秦把这个问题在嘴里琢磨了一圈，方才问：“你为什么要像他？我记得我以前问过你为什么要杀手，你告诉我你想跟奕更相似，我那时没有继续问下去，现在我问你，你究竟为什么要像奕？”

19

段秦神一凛：“他是你师父！”

如今，这个烙印又鲜红起来。

良宗好像知他会问这个问题，早早地准备好了答案似的答：“像师父不好吗？像师父的话，阿秦不就可以与我更亲近一些了吗？”

良宗自嘲一笑：“阿秦你看，你都是向着他的。”他没等段秦回答，撇开目光自顾自：“阿秦，你记得我以前说要送你一个礼吗？我本来想完这一单就退江湖的，但是没料到他又突然现。我以前竭尽所能要像他，现在我才知，其实我永远都不可能像他！”

在他这二十年的多舛命途里，他唯一庆幸的便是遇到了段秦，而段秦愿意他。可是他同样也在害怕，段秦是否会像奕那样突然一去不返。这一丝恐惧，在奕现之时骤然爆发。

快到城门时，段秦突然放慢了步伐，走到他边主动牵住了他的手，仿佛知他心思似的解释了一句：“你师父特意过来看你的，但从我里听说你去了周府，不放心你才来的。”

这厉难得现在段秦脸上，而且已经很多年没现过了，良宗突然不合时宜地想起他第一次见段秦时的惊艳。

他仍是告诫了良宗一句：“我也不上你，你好自为之。”说罢，袖着他的短剑，几下起落便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