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英帝此举倒也称得上给了关隽臣极大的面。

可谁又能想到，这么个卑微的太监，却是这大周天下，唯一能勾动天情……以及兴许那么半意的人。

关隽臣不再理他，只是握起晏熙的手掌转向车辇走去。

关隽臣的仪仗缓缓抵达长安城下之时，果然如白溯寒所说那样，有三百着轻银甲的周星卫在城门前恭迎。

关隽臣笑了笑，他伸手拂去一片落在少年面上的雪，本想开时，却见白溯寒已经带着夏白眉从晏熙后走了过来。

他的面孔上留下了一浅浅的疤痕，这自然是归功于关隽臣先前用千军破甲在他脸上那一鞭了。

……

关隽臣冷厉的目光凝视着夏白眉，心里却忽然想，此人倒也当真是大周百年难遇的人了。

太监称不上男人，更不是女人，挨过一刀的残缺东西，只不过是皇中最卑贱不过的才。

晏熙站在一边，他还是第一次听闻这么骇人可怕的毒药，一时之间脸也有些发白地看向了夏白眉。

关隽臣接过白溯寒递过的青玉小瓶，然后将手掌平伸到夏白眉面前，淡淡地：“夏大人，一长安，我这儿也就不便留你了，届时我自然放你离去。这断雪，七日一次刺骨噬心之痛，一次比一次更严重，七七四十九天后，若还不服下解药，则骨化而死。夏大人聪明人，我想必不需多费了吧？”

不知怎的，服下毒药之后，他苍白的面上却好像隐约泛起了一丝红。

“王爷，人已带来了。”白溯寒躬了躬，随即便后退了半步不再作声。

周星卫虽然本隶属御林军，可是各个都是历年来经过武试定品，再由皇帝亲自殿选后挑来的锐近卫，比御林军中其他都要尊

关隽臣眉宇轻挑，他探过，几乎是贴在夏白眉面前，一双银灰的丹凤冷冷地凝视着夏白眉，一字一顿地：“夏大人，脱衣服伺候皇兄十二年了，我自然信你——怎么，你倒还信不过自个儿么？”

夏白眉望着关隽臣的掌心，过了良久后，终于接过青玉小瓶，脆地将瓶中的断雪一饮而尽。

夏白眉与关隽臣对视了良久，最终还是不再开，只是慢慢地垂下了帘。

而晏熙走了两步，却不由自主又回看了看，不知怎的，他竟突然觉得夏白眉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雪中的样，有迷茫又有可怜。

但哪怕是如此狼狈的情状，他的面容却依旧端秀俊俏，一对修长白眉与皑皑白雪相辉映，更衬得他面如皎月，若晓。

关隽臣亦万万没想到的是，如今他竟然真切地到庆幸——这世间有个夏白眉，周英帝总还不算无不摧。

而夏白眉却没有行礼，他一颇显单薄的黑衫，就那么沉默着站立在寒风中。

夏白眉与周英帝的隐秘，关隽臣多年前便已知晓，那时心下着实愕然，想到那情景甚至觉得有些恶心。

这位年轻的乌衣巷指挥使这些时日似乎也很是吃了些苦，面孔甚是苍白，神间也隐隐了一丝羸弱。

夏白眉微微抬起看着关隽臣，他忽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可嘴角竟随之泛起了一丝讥讽似的笑意，沙哑着嗓音：“王爷，这么大的赌注都压在我上，您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