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晏熙应了一声，他上有伤，握着笔还有些吃力，但仍然借着油灯认真写了起来。

关隽臣“砰”地一脚狠狠踹在了少年的，冷冷看着晏熙忍着疼痛爬起来，又捧着供状重新跪好，才慢条斯理地继续问：“你们都了什么？”

“姑苏小茶商……家父晏秋生，罪名是贿赂姑苏知府白银三百两。”

“是。”

“你之前供状里写，是你主动求？”

晏熙笔顿了顿，小声：“无人。皇上新政肃贪，晏门抄家、家父斩首，所有成年男丁放三千里。熙那时尚未成年，便未放、只没为官——王爷，熙已写好了，您请过目。”

关隽臣却不接：“你份卑下，唯有本王府十八鹤苑不看贵贱，给你公的名分、好吃好喝供养着，你却苟且之事？你读过书，难不识礼义廉耻四字？”

这场面着实是有些诡谲，关隽臣就这么沉默地看着这个本该是他十二院公的少年，在他面前低着一笔笔待着那些让他这个宁亲王挂不住面的脏事。

“晏家获罪前，一直在书院里读。”

“抬起来，看着本王回话！你们统共几次？”

关隽臣面一沉：“本王已告诉过你——不要说假话。”

晏熙、晏家，也不过是这狰狞图景里最微不足的一角罢了。

周英帝新政，从整肃贪官污吏开始，然而其最终目的并非如此。

关隽臣面无表情：“你不肯说，那就是要给我看？”

“不、不是，”晏熙吓得连连摇，“我们抱在一块儿……亲了亲，摸、摸了摸前面，别的就再、再没有了……”

晏熙捧着供状，无力地仰起，嘴已咬得发白：“四、四次……”

他如今已是怕极了面前丰神俊秀、可却又如修罗般可怕的宁亲王——这个人实在是比九节鞭加还要让他恐惧。

有的人贪了，满门抄斩。有的人没贪，却不得不死。小小姑苏盐商、区区白银三百两，竟也遭这等灭之灾。

“哪个晏家？因何获罪？”

“我教你写？”关隽臣低下。

关隽臣知，大周朝成德年间，国泰民安的雄浑国力背后，却有着另一幅血腥可怖的图景。

“你只写明都是哪一日、了些什么就是，其他的一律不必写。”

关隽臣一声冷笑：“你有心了，这时候还往自己上揽，倒是不怕死。然而，死本就不可怕，但活罪你可受得住？”

“你读过书？”关隽臣看晏熙握笔姿势端正，虽受伤难捱，可下笔仍然秀逸挥洒，便开问。

“家里可还有人？”

仅是成德元年，大周王朝获罪官员数千，株连商贾一万有余。其中商无数，金陵林家、盐商白家都在其列。

晏熙浑发抖，一个字也说不。

晏熙望着关隽臣，他面上划过了一丝惨然的神，忽然：“王爷，那一夜……到底为何要赐酒戏耍熙？”

晏熙手掌抖了起来。

晏熙连连。

晏熙也不再多问，他一双圆圆的杏里登时因为莹莹的泪光而泛起了一层动人的光芒，就这么看着关隽臣，像

晏熙垂着，看不清表情，只是双手捧着写好的宣纸举了起来。

在长凳另一边，握住笔之后，有些可怜地看向关隽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