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得几日，房东陶太太派人来缴房租，言语仍是那般不待见。偏巧德生茶楼掌柜的门了，没个主的人，工钱也就拖了还没发。云初母亲半爬在床上，破锣般的嗓不断求着田嫂禀告陶太太再宽限几日。田嫂尖刻了几句，作罢去了。云初母亲想起好一阵没见着丈夫回来，大约又是去赌得昏天黑地。又恨又悔一气上不来，倒在了地上。等夜里云初回到家中，只见骨瘦嶙峋的母亲卧在地上像一堆枯柴。

她艳的妆容笑起来，像盛开的野玫瑰。

雪漫便絮絮说着景灏天暴，如何如何与禽兽无异。云初只默然听着。许久才终于到了碧仙馆。雪漫依言要给他钱，云初却不肯收。转要走，雪漫又在后叫他。

连夜嘭嘭嘭敲开了胡大夫家的门，也无非是再添药草。家境窘迫，却是连一文钱都拿不来了。云初凝雪般的眉宇蹙，只好再求胡大夫延后几天再给药钱。胡大夫摇着去了，云初疲惫地站在门，望着黑漆漆的夜，只觉外那彻骨的冷冽，才能行把心的难受压下去。

次日，与茶楼的家请了夜班的假，云初径自去了浴德堂澡堂。德叔听了来意，摸着下半天没说话。半晌叫跑堂的到钱柜里拿了两串钱，给了云初。

3、（三）

云初站定在原地，默默看着德叔不语。心知德叔也是看在多年情才有的这个主意。对于挣扎着讨生活的人来说，又有什么不的分别呢？德叔见他不答，脸沉了几分，又说：“你爹这个人你也是有数的，就这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主，给我也带来了不少

“也是。你啊还是不认识他的好。认识他的人都倒霉，女人摊上了这样的男人，还不如直接拿绳吊死，好赶着下辈投个好胎！”

“云初，看在我和你爹相识一场的份上，我本该答应你。可是你爹已经有十几天没来开工了，前半个月的工钱先给你。其他的，我也莫能助啊。”

云初一愣，微微笑了。“我又不认识他，我什么事啊？”

什么这样对你？”

“有机会我请你吃饭。”

或许西塘这个地方，确实太小了罢。

“你说景灏天啊？”雪漫手里拿着一副小羊的手，轻缓地甩着玩。语气是漫不经心的。“就是为了多赚他几个钱，我不肯轻易给他亲亲摸摸的呗。哪知他果然像传闻的那么恶劣，当真就没耐心把我撵下来了。真是个——天杀的臭男人啊。你说对吧，云初？”

雪漫说要请吃饭，云初并没放在心上。就像那夜巧遇景灏天，云初以为只是巧遇而已。他和他，永远也不可能搭上边。然而仿佛命运捉，自那次遇到景灏天以后，后来竟与他频繁相遇，避之亦不及。

母亲半昏迷中不停地泪，喃喃说着让我死了吧。云初听见，心里说不什么滋味。他守在床熬药，像是与母亲说话，又像是说与自己，轻声安：“明天我早些放工，去一趟德叔的澡堂那儿，把爹的工钱先支一些。等茶楼发了工钱，再还回去。”

云初想必父亲又是去赌坊，只好谢谢德叔。走了两步，又被德叔叫住。“云初，你要是愿意，不如到我这里来你爹的工。虽说是给人搓澡提这些不的活儿，好歹也能赚多几个工钱小钱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