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府什么都没变，连师父看上去都还是一样的年轻，变的只有我吧。”

“因为太吧，”单超说。

——单超这番试探可说是非常大胆，但正因为如此，原本因为陌生而略显怪异的气氛倒被打破了，有莫名的熟悉渐渐升了起来。两人又寒暄数句，家来请开饭，单超立刻起要告辞，但杨妙容怎能在饭上送客？于是恳请留饭，单超又推辞两句，顺理成章地应了。

单超仿佛没看见她明显变了的脸，一边举步向前走去，一边微笑：“师父追随天后多年，早已有了非同一般的情谊，但在外人看来我却是站在太那边的。虽然师父几次严令我与东保持距离，但要是我真的那么了，他日太登基后清算旧账，还有谁

这其实是非常诡异的场景——单超府上那些下人早上才被赶走，谢云大发雷霆，严令闭门拒客，简直是重重一耳光打在了忠武将军府的脸上；然而晚上忠武将军本人就在谢府留饭了，还言笑晏晏，奉为上宾，浑然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晚膳摆在后院，从厅过去要绕半个谢府。两人一路闲谈着穿过园，单超言语得、极有涵养，又有很多西域外的风趣见闻，逗得杨妙容掩而笑，只觉自己从老家来后见过的所有人里，单超的优秀程度简直能排上前三。

也没人发现这场锋的节奏，已渐渐掌握在了这个貌似英俊诚恳、礼貌有加的男人手上。

“但今天与杨姑娘短短一晤，才发现原来昨天的想法极其谬误。杨姑娘兰心蕙质、温文有礼，绝非庸俗脂粉所能比，是我太肤浅了。”单超起抱了抱拳，充满了歉意地俯下：“请杨姑娘原谅我之前的不敬……”

杨妙容正听得有趣，突然只见单超似乎瞥见了什么，声音忽然一顿。

父十全十、无所不能，定要个贵又貌绝的女才得上；因此昨天在长乐外我就想，师父怎么找了这个姑娘，没个公主呢？”

他环顾周围，只见溪假山、木依然，不远书房在梅树中一角雕的琉璃瓦。

“吐蕃擅长结阵。阵前锋，骑兵下，各个穿着重铠组成铁锁大阵，寻常刀剑本无法贯穿。有一年我就想了个办法，用火油浇在尾上，燃了往吐蕃军队中一赶……”

那一刻他那永远风度翩翩的脸上似乎掠过了一丝痛苦，但再睁开时，瞬间便恢复了温和从容：“想起那年重回长安，在大门奉上龙渊剑求见，统领便令人带我来……走到温泉边，就见统领在里面浸着。一晃八年过去了。”

·

单超顺势被扶起来，两人对视片刻，都笑了起来。

杨妙容当即僵住。

“有何不妥吗，将军？”

“哎，将军什么！”杨妙容立刻起把单超扶了起来：“当不得将军如此大礼！”

那叹息伤而悠长，杨妙容心中不由微微一动，下意识便脱问：“你师父其实还是很关心你的，为何现在闹得势不两立了？”

没有人意识到这其中有什么不对。

单超闭上了睛。

她好奇望去，却只见木掩映中，谢府那方小小的白玉温泉还冒着气，映在单超怅然的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