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远心疼坏了：“伯母着实小气，让你旁听又不多费个钱。”他顿了顿，温声，“如今再请个先生来府里，不免惊动他人，诸多不便。就由我先带你，略念些书，之后随我了学，就可让你一同听着了。”

秦远开始教他那小厮识字，才觉十五那句温吞吞的“我识得的字不多”是彻底的谦虚。

十五睛慢慢眨了眨，嗯了一声。

第14章

秦远已知他意，微微一笑，唔了一声，回去睡去了。

他本想着十五从小未有师父教过，虽已十六了，仍托人拿了开蒙读来，先教着会认了字再说。秦远两辈都不算个读书的，奈何从小私塾、请先生，不读书也得读书。好歹也是名师教过，过太学的，虽他本人不求考取功名，但要他考，也不是不能。他上辈只觉十五文雅不俗，却未曾仔细想过十五的学识从何而来，只在慢慢模糊的记忆里揣测也许十五是后天自学。如今他命人拿着三、百、千来了，十五自己略看了两，竟能背个七七八八。

十五：“我不是玩……”他顿了顿，“我只是冲洗下，换衣服……”

“我不想，”十五重复了一遍，“我不想念书，少爷。”

十五站在桌前，糊糊地不愿回答。

十五仰视着看他，少爷的面容在仅剩无几的光亮中显模糊的俊朗。十五慢吞吞地，像是有不好意思地说：“我认得的字不多。”

秦远照旧自己剪了烛，半靠着雕门，小声问：“十五，想念书不？”

十五立答：“多

“你翻过来。”秦远绕至门旁，沉声。少年翻了个，黑亮的睛与他对视。秦远说：“对着少爷的睛，最后问你一遍，想念书不？”

秦远将自己的外衣脱了，劈盖脸地往十五上一盖，拎起少年的领：“明日起在室里浴桶洗，今天先放了你。”

“你……”秦远愣了，“怎么会的？”

”

十五背对着他，同样小声回：“太太不许。”

秦远微蹙眉，想了半晌，拍掌：“你偷偷学的，对罢？秦林秦川那两小念书的时候，你在外偷听的？”

“真不想？”

秦远愣住了。

十五：“不想。”

十五糊里糊涂抱着自己衣被一路拎回房里，心里还在嘀咕，这堂少爷真是十年如一日的喜多闲事。他穿衣、他吃饭、他沐浴，还有什么是不的？

十五安安静静地躺着看他。秦远想，不知还有哪家的小厮这么逾越的，躺着与主人对话。他又想，看这俊秀眉目如同氤氲于汽里、打磨过千万遍的玉珠，如同江南六月雨，如同黑瓦白墙，飞过行鸟，应当留在墨画里，不知怎的，竟一人跑来，在俗世里溜溜达达，溜达至他面前的榻上来。秦远缓声说：“你不用想别人怎么看、别人怎么，你只问问自己的心，愿意念书写字，就告诉哥哥一声。”

在心底嘀嘀咕咕的十五乖乖在屏风后换了衣，将旧衣叠好，明日带去洗了。他着一白单衣，墨长发放下，像只垂下耳朵的白兔，安安静静地坐在榻上。待少爷吩咐声睡吧，他顺势躺下，将薄被拉至前，轻轻“呼”了一声，像是终于舒坦下来似的。

“你谁许不许，”秦远声音抬了，“只问你，你想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