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远尚未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引起了秦府下人的轩然大波——若是意识到，他恐怕也不会后悔。他生来的什么都不怕，只有在十五面前，迫自己耐心温柔、别吓着人罢了。除了十五，他能怕谁？他想的事，如何不得了？

六岁长个的年纪，十五的量能让人吓一。这平时看起来俊秀又文气、像个好生养的小公般的少年，吃起饭来可谓是饿虎吞，一整个蹄髈他能啃得净净，还能再加半只、几碟菜、一海碗饭。一开始，他尚胆小，小小吃，只捡着素菜吃，一顿饭吃半个多时辰。过了几日，也许是看秦远从不打扰涉他，他小心翼翼地掀开了外壳，狼吞虎咽起来。每日府里分与秦远房里的膳从来不少，怎样都会折腾八九个菜来。然而每回去收拾的下人，只能带些残羹冷炙回东厨，给猪都嫌少。厨娘还以为自己得少了，又加了三四菜与心，拿回来的剩菜才显得多了些。

待晚上临睡了，秦远照例是在烛边偷看。

十五鼓起的勇气霎时溃散了。他本就不是伶俐的人，听闻此言，更不知该如何回答。十五低着慢吞吞地应了声，看秦远再次提笔

吃那么多，都吃去哪儿了？秦远在心里想。

秦远尚未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引起了秦府下人的轩然大波——若是意识到，他恐怕也不会后悔。他生来的什么都不怕，只有在十五面前，迫自己耐心温柔、别吓着人罢了。除了十五，他能怕谁？他想的事，如何不得了？

若只是吃饭的事儿，勉还可以说是堂少爷心疼下人。然而，在秦远院里，十五是没有活的。

秦远正在写信，闻言笔停了停，洇一个墨。他将笔搭下，皱眉看他：“你想什么？”

十五：“少爷，我想活。”

没有活，就是简单暴的没有活，半活都没有。丫鬟得打扫内屋、洗衣伺候，他不用。别的小厮得草搬架，跑事，他也不用。秦远门请个安，他都不用跟着去，只消在内室发呆，等着早膳送到便好。此事一，全府的下人皆私下相传，这十五哪是当个小厮，明明是个小姨太太了！若不是卖给了表少爷，哪来这样好的待遇？一时间，谣言疯传。丫鬟的，心底觉得不大舒服。小厮的，或是骂十五个小白脸兔儿爷卖求荣，或是恨自己没貌，又或是怨自己跟的是秦家两个少爷，只有遭罪的份，没这样的福享。连曾对十五有过照顾的旺儿，都暗暗与他疏远了。归究底，矛都指向了十五。

“我乐意养，也养得起。”秦远反笑，“怎么这么不惜福？不用事，反念起来了。”

第06章

那少年穿着白中衣，薄被只盖至腰。衣衫轻薄，轻易地勾勒十五清瘦的形。他今日睡熟了，一只手垂下，纤细的手腕与突的关节。床榻还未换新的，他睡着有些窄，不得不微微蜷起。

少年翻了个，险些掉下榻去。秦远呼漏了一拍，盯着，看那人无意识地慢慢挪去，较为安稳了，才松了气，自己回内室去睡去。

秦远不快的时候，一双剑眉微蹙，眸一沉、薄微抿，显得极凶。十五心底有些怕，仍鼓起勇气开，他刚变声不久，声音有些许沙哑：“少爷，莫养着我吃白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