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何？”杨羽瞬间清醒了，挣开苏士林的手，拽着衣衫困惑地打量四周，继而在看见货船的刹那愣住了。

“姨娘，你到底在说什么？”苏士林胡抹去脸上的雪，生怕杨羽这个时候醒了，不停地回望着车厢。

下人白着一张脸，冻得说不话，颤抖着伸一手指。

雪静了一瞬，然后疯狂地从天边席卷而来。

早前苏士林从方公馆回家时，听闻胡二麻带着家眷偷偷跑了，没想到半路撞上敌军的先遣队，估计是凶多吉少，而他爹拉扯着一大家人闹哄哄地上船，临走前吩咐苏士林把五姨太带上。

“车上是谁？”五姨太却躲开他的手。

“砰——”

杨羽在颠簸中睁开了睛，本能地唤：“乔何？”

“是……杨羽，杨先生。”

“乔何。”杨羽垂在侧的手握成了拳，“你真是……”

五姨太脸上的怒意烟消云散，捂着嘴轻轻地笑，扯着帕挥了一下，继而彻底了公馆幽暗的门。

雪下得更大了，风卷走了五姨太嗓音里的悲切，只余空的愤懑。

“船……船！”苏士林底挣扎着腾起一团光，“杨先生，船！”他喊完才想起杨羽还在昏睡，然而已经迟了，蜷缩在车厢里的人影正着慢慢苏醒。

原是到了码，货船的汽笛一声响过一声。

五姨太将枪收袖笼，端庄地站在公馆门，神情莫名，雪落在她梳得工工整整的发髻上，仿佛眨间愁白了发：“士林，我不会走的。”

苏士林吓得双一，又回过神不可置信地问：“姨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士林不敢大声吆喝，到公馆前轻手轻脚地溜下车，刚爬几级台阶就瞧见了五姨太。

苏士林咬牙装作没听见，冲到排队上船的队伍后站定。

“士林，快带杨先生走吧。”五姨太转慢慢走昏暗的公馆，“我是不会走的，我还有未完的事情……”

“完了……完了……”苏士林彻底慌了神，抱着杨羽踉跄着往船边跑。

“杨先生……”苏士林试探地唤了一声。

不过此时苏士林才发现自己多虑了，雁城早已人去楼空，哪里还有人在意他们的动向。

“姨娘，快走吧。”苏士林上前去拉她的手。

苏士林吓得瑟瑟发抖，接着缓过神，手脚并用爬车厢，拽住赶车的下人大吼：“什么声音？”

苏士林魂不守舍地爬上车，似乎听到旖旎的戏词从院墙里飘来，就如同苏公馆每个寻常的夜晚，五姨太坐在他爹床边浅笑低唱，下人们背地里议论，说那些都是词烂曲，可苏士林此时竟觉得那歌声一下一下敲击在自己心，无比沉重。

“可是船……”

五姨太看他的目光复杂又绝望，万般纠结以后收了枪将他往台阶下推：“你走！”

“快走！”五姨太猛地回厉呵，“你想拉着杨先生与你陪葬吗？”

五姨太愣了愣，仰望着城墙的方向璀然一笑：“最后剩下的原来是我们。”

“姨娘？”苏士林急得重又扑过去。

苏士林呆呆地退回车边：“姨娘，我走了……”

五姨太却突然掏一柄枪抵在苏士林脑袋上。

“姨娘？”苏士林跌跌撞撞后退几步，“再不走就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