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御史台待过，怎么会忘记那件事情。

曾有同僚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得知苏州织造闻礼上供的御造披青缎成不佳，遇掉。对御造之如此不恭乃是大罪，于是这位同僚便在朝堂上狠狠参了闻礼一本。

两淮巡盐御史林海的日的确不是很好过。皇帝那一句“朕之肱骨之臣”简直就是把他架在火上烤——肱骨之臣日后如果对皇帝的命令有一丝为难，那坐在龙椅上的那位怕是会上翻脸不认人，变着法的折磨你。

皇帝宣来内侍省一问，竟果然如此，继而大怒！立刻颁下严旨叫闻礼枷一年，以示惩戒。后来又不知怎么，在朝中夸起闻礼如何忠心国来。那枷一年的命令自然不了了之。

闻颐书曾问过林海一个问题，为臣者，是为君还是为民？

此事虽虎蛇尾，甚至没没脑。但御史台里谁不是满心疑惑。那位同僚弹劾闻礼，分明是受了指示的。原本林海怀疑是闻礼的政敌，现在看来分明就是皇帝本人授意的。

林老爷想到自己前任的结局，忽然打了个冷战。

如今他倒是懂了，若为君者站在了天下百姓对立面时，这个问题的答案就会无比艰难。朝中皇争斗，闻颐书言语之中有拉拢林海站到昭王殿下边的意思。这叫林海心中存疑，他何来保证这位昭王殿下就会时刻站在百姓这一边。

涤两淮官场黑暗，林海不敢多想。但还是抱着一些清风来许的意思。所以他将扬州盐商与当地官员勾结，在外许放印钱，收利息的一分印书给了闻颐书，请他代为

林海彼时不解，这二者有何区别？那个长得简直比海棠还的少年微微一笑，说了一声：“自然不一样。”

林如海此时看着桌上的公务，简直是心如刀绞。他自妻去世后便一直疏于保养，现在心中一急，整个人便剧烈咳嗽起来，双颊浮现病态的酡红。

想那位三殿下不过是担了一个巡查的名号，这江南竟就有半年不得安宁。闻颐书与他说的那些话分明不是告知好歹，而是一命符！

第9章章九

思及此，曾经的探郎不免自嘲书生意气，官场浸多年，竟还想着为天下孤苦百姓博一个乐业安居。

两淮官场的黑暗实非一朝一夕。他接任巡盐御史初时，尚不知其中有多。就算了些许准备，可还是被现实的残酷吓得不敢多说不敢多。所谓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小心翼翼维持着盐政上莫要亏空，与各方势力打机锋，已经耗尽了林如海的心血。

“林大人真是巡盐御史的好人选，后无牵挂。不像我爹，想要都还思前想后，怕连累了孤儿幼_女。”

今年盐税能不拖泥带的上去，已然是这位大人夜以继日，焚膏继晷的成果。若此时发生一小小的变故，打破了两淮官场的平静。那些终日饱的惊弓之鸟第一个要琢磨的，就是坐在盐政上的自己。

闻颐书那句冷冰冰的话适逢其时得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这简直就是在和他说：他林海也会和闻礼一样不得善终。可是他闻家好歹还有一个男儿支撑门，他林家呢！人息凋亡，左右无亲，剩下一个多病的小姑娘远在长安孤苦伶仃。若他真有一个万一，他的女儿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