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玉不像人类，经不起磋磨跟时光，他有着漫长的生命与光，凡人投回会忘记一切。可是妖呢，当时间冲刷过记忆，假使仇恨被砂石消磨得仅剩无几，那么他曾对歌的友情与温情也必然得到相同的结局。

赤知这个问题太愚蠢了，可他还是忍不住，生在世间总要些蠢事，否则这一生还有什么意义：“你真的不愿意原谅歌吗？”

这不是不对，只是太难了。

赤听见自己酸涩而艰难地回答：“也许……会的。”

“那你愿意吗？”沧玉的手顿了顿，他抬起脸来，天明明是晴朗的，可不知怎的，赤却觉世界都暗沉了下来，暴风雨仿佛潜伏在远，凄风寒雨就下在他心里，那讥讽的笑意如同幼年恐惧的鬼怪，在荆棘丛中伺机狩猎，准备抓走不谨慎的幼崽饱餐一顿。

其实就连赤自己都不知自己心底的答案，他从不曾将任何人的地位放于狐族之上，也绝不会让自己陷这样两难的境地里。只是他同样清楚，这样的回答不过是期望歌与沧玉之间能有缓和的地步，倘若真能原谅，也绝非一言半语所能轻而易举消磨的。

玄解掀开，沉闷：“我饿了。”

百句恶毒的话来刺伤这只同样受益的狐妖，然而他并不，许多东西没必要得太绝，因此轻声：“我并不觉得那地方难熬。”人在安逸的环境下，再是舒适的所在都会有所挑剔，可一旦没的选了，怎么落魄的境地都能咬牙撑下去。

赤跟他们俩分开的模样都很熟，但是偏偏两个大妖在一

既然有了目标，又明白自己是在为什么而忍受，那么即便是火山冰川，都不能阻拦。

赤又想叹气了，他不是个适合叹气的妖怪，他的生命总是很快活，没有麻烦的情纠葛，也没有对谁的求而不得，更谈不上什么贪婪与/.望。这世间许多事对他来讲都是很简单的，有时候你可以侥幸选择到你都想要的东西，可有时候你只能选一个，歌选了她心里更重要的那个，却又不舍得另一个。

他跟沧玉不同，并不生任何人的气，只是懒得理会而已。

起初赤并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他困惑地看着沧玉，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于是他沉闷地捡起地上一枯枝拨了拨泥土，慢悠悠：“我不喜不兴的事情，这件事是你跟歌闹得，我就不手了。臭小怎么样，还跑得动吧？”

在琉璃的时候，沧玉本也以为自己永远都无法忍受寂寞，可是经历过这一遭之后，他反倒觉得清净些也没有什么不好，起码寂寞的滋味并不会比这失望的痛苦更令人难过。而这世间众生与玄解比起来，沧玉又更愿意与后者待在一起相些，他朦朦胧胧地意识到，自己的缺陷大概就是自己都无法确认自己真实的存在，而玄解的心里，填着清晰而完整的他。

“死不了，还能气。”沧玉轻轻拍了拍膝的玄解，低声，“你既然醒了，怎么不起来。”

人事实上要远比自己所以为的更韧。

那是沧玉自己都不到的事。

沧玉莞尔一笑，他很平静地说：“那你原谅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