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燕然：“除非他心里清楚，杀戮其实已经结束，不会再有新的血案发生了。”

“我从来就没有过货郎，十七年前，我带着五个儿，在关东一带窜，一些偷摸狗的行当。”

“关东都是前往白刹国的大商人，个个腰缠万贯。”许老太爷继续，“宰了几回羊，攒够本金之后，我们就金盆洗手，来到了望星城。原以为能从此摆脱旧事，重新开始生活，却没想到……终究难逃报应，难逃报应。”

……

若能掉下来,就好了。

许家的发家史。

房中气氛压抑，旁边有丫鬟已经开始抹泪，许老太爷长叹一声，将所有下人都打发下去，连贴伺候的也没留。

许家五兄弟先后遇害，无辜与否暂且不论，至少能说明幕后凶手绝非常人。这么一个人，若真想继续行凶，显然轻而易举。所以哪怕许老太爷再浑噩，也该清楚此时此境，老老实实待在十八山庄中，由官府派兵牢牢保护起来，才是最安全的一选择。

待周围彻底安静下来之后，他方才满面颓然，颤声：“王爷，云门主，我知那童谣在说什么。”

老羊带着五只小羊，先是大冲城，而后穿金银，恶羊从此享尊荣。

不劳而获，或者少劳多获，这事都是会上瘾的。

苍老的声音，如被虫蠹空的糙树，扑扑簌簌地掉着渣。

旁边有人正在收拾尺与粉锭，见到季燕然与云倚风后，匆匆行礼离去。他是城中专丧葬生意的掌柜，来量尺寸，自然是为了准备寿衣。

云倚风停下脚步，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那许家为何还要跑……为了躲官府？”

即便杀戮结束，凶徒收手，官府也不可能就此终止调查，尤其照张孤鹤的格，更会死死揪住新童谣，一年也好，三年也好，总要追个落石，或许这才是许老太爷最为惧怕的。

还生几分遗憾来。

季燕然和云倚风尚未走远，还在想那新的童谣。许老太爷在听完之后，就挣扎着要变卖田地，举家搬迁，必然是因为从中看到了新的威胁——可现在跑路，能跑掉吗？

许老太爷靠坐在床，穿了一件褂，佝偻着腰，白的发蓬如窝，咳嗽声就没停过。

他哀恸哭泣着，从床上落下来，挣扎跪地磕：“王爷，云门主，我自知罪恶滔天，难逃一死，但我那些孙辈们，皆是无辜的啊！我原想先瞒下这些，让纶儿尽快变卖家产，连夜离开望星城，从此隐姓埋名……可、可我实在害怕，怕官府在查清之前，不会放纶儿走，也怕那凶徒会再追来……实在无计可施，求王爷拿我下狱吧，千刀万剐也好，能求个痛快也好，只要能让凶徒消气，这条老命与许家全家产，我都不要了，只要小辈们不被牵连，只

……

“王爷，云门主。”此时，有仆役气吁吁自远跑过来，“我家老太爷方才醒了，想请二位过去。”

季燕然笑：“聪明。”

云倚风：“所以就如我们先前的猜测，恶羊十八的童谣不是说给许家，而是说给官府，不是未来，而是往事？”

燃桌椅，燃床帐，一把火烧了净。

起初只是夜半翻窗，后来尝到了甜，就开始拦路抢劫，再后来，又有了杀人放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