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霆长叹气，苦笑：“是个什么都不愿与我说的公。”

于是沈明丹里那十几句未的“您为何要喜这人”、“这人哪里得您眷顾”一下哽住，顷刻夭折。

季霆却摆摆手，只拿一句来将他后的十几句悉数折断：“不过这位公虽什么都不愿同我说，却愿意学女儿家一般个香包赠与我，到底是十分可的。”

季霆说完一笑，短短二三句话间已石崩云，惊涛拍岸。

他本是备了一肚话而来，每一句都在腹中演到烂熟了才敢撩开帐门，谁想这临阵关，竟还是一句话里打好几个结。可到底、到底，到底是说来了。

且这荷包并非新，望上去颇些年月了，只怕是打他十七八始，便已悄悄好。

枚白布香包。

沈明丹不可置信地问：“陛下……您喜男人？”

“这有何奇？”季霆从案台后站起来，负手，“不过是与邈光你一样罢了。”

白布红线，清淡，味也清淡，样式章采都争不过那王家女儿。

“这般自命清又来路不明的人，陛下您为何还要、还要——”

“他不止什么都不愿同我说，家世亦有些模糊，我至今还不知他籍贯何。”

“罢了，陛下就当臣今日神志不清，痴心妄想罢。这等断袖之情，本便为人所不齿……”沈明丹见季霆迟迟不应，终于垂眉敛目、收回那荷包，话亦说得愈来愈低声，“臣是今日经您帐边过时，无意间听到您与王将军那番谈话，这才忍不住来……”

然而人家虽满脸惊愕，亦停了手中朱笔，却没有来应他。

他温温吞吞地将那叠藏得极密的心事断续托，温温吞吞完便收声了，只轻轻抬来望着季霆。悄悄来望，望着望着耳便开一片红。

他“我我”、“你你”了好半日，这才理句齐整的来。

只见他一句话里碰了千百磕绊：“陛下，您、您这话是、是什么意思？”

他的情史是卯足了年月的，笔直一条，一路通到底了都向着季霆而去。可对着这漫漫的情史，他却要遮遮掩掩，生怕吐个半分，只敢在梦中偷逸淡淡的几缕。他连伺机而动都不敢，只将那叠心事一遮再遮、一掩再掩，一路遮遮掩掩到今日。可也正是在今日，他经季霆帐边过时无意听到那么一遭晴天霹雳，这才终于破戒，将所有升又退去、退又涨的心事化作只小荷包，攥在手心，一脑托——

“倒也不至于为人不齿吧？邈光你这般说法，可是要连我一齐骂去了。”

“还能有什么意思，你当真听不

这一静就静了许久，好不尴尬。

“臣自陛下在御苑中施恩救臣一命时，就已经、已经……”

“陛下对臣有恩，臣却对您有、有情！”

他本还有些话言又止，可下一瞬却通通叫人半途截断——

沈明丹闻言，面上又是好一阵大起大落。他听了那话，一双眉本是舒开了，可下一瞬却又忽地蹙起，跟咽了黄连一般，隔了好长一段静才从里挤一句来：“那不知是谁家的公如此有才行，竟能得陛下青睐？”

沈明丹手中攥着那小荷包，声颤颤地：“那这位公这未免也太自恃了，多少人想望陛下一都不敢去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