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雪目中那神韵迅速黯淡下去。

贺修筠浑虽没有半分力气，但她既不聋更不瞎，她看得见卫君歆对她关怀备至一心只张她的模样，也看得见贺兰雪此举于她即便用以命换命来形容也不为过，但神情间只有满足而无不舍，又或者说从贺兰雪今日来到这里，她就从未用看待亲生女儿的目光看过她一。

她很想替贺秋救治贺兰雪，可她明白就算神仙也已经无能为力。

这一切都是什么鬼？

贺兰雪听她问话后，原本已涣散的眸忽然凝起一抹神韵，十分专注又带了几分希冀看着她。

那一霎那诸多往事忽然一一从她前闪过。

她不过说了这寥寥数字，卫君歆原本无措中带了几分恳求盯着她看的目光一刹那尽却悉数化作恨意，咬牙嘶吼：“我不能碰她！我为什么不能碰她！”她心中的怨恨其实又何止这两句话？只是贺修筠就那样如同一蓬轻絮一样无力的在她的前，竟是她二十年来从未见过的虚弱之态，令她连说话也不敢大声，即便有再多的愤恨她又如何敢发来？

贺兰雪有些凄然笑了笑：“是……我的错……”

贺修筠有些嘲讽牵了牵嘴角。其实她自然不是当真猜不“他”

刹那只觉魂飞魄散，神志昏沉片刻后这才猛然惊醒，立即不顾一切扑上来，想要扶贺修筠起，却又生怕使得她伤势更重，一时有些无措看向贺兰雪。

卫君歆看着卫飞卿，目中会有怀，内疚，慌；看着她，则是安宁，喜悦，疼。这些目光都只是偶尔的闪现，但她从小到大待在卫君歆的边，看到又何止一次两次？

恍然间想起自己当年同意开启这一切事端的缘由，卫君歆一时只觉连心里那份怨恨也如此的讽刺。她怨恨贺兰雪，可她有什么资格怨恨贺兰雪？将贺兰雪推往无尽渊的始作俑者不也有她一份么？

最初的时候，她以为那神是因为她是亲生，卫飞卿只是她的“表哥”，后来她得知一切后又以为那是因为卫君歆须得要装作她是亲生，而她对卫飞卿的愧疚正是因为不得不将他当捡来的养。她一直这样以为了很多年，直到卫君歆亲说卫飞卿不是她的儿，而贺兰雪适才告诉她她的行为并非“弑母”。

可她从哪里知看待亲生女儿又该是怎样的目光呢？

贺兰雪使尽了全力气才：“别……别碰到她……”

卫君歆与贺兰雪忽然双双僵住了。

她虽说失了武功，却并未失了力。她看得贺兰雪不让她碰贺修筠是因为正在替她化解一功力救她命，更看得贺兰雪本人已是油尽灯枯，再无生志。

冷冷看着这两个二十年来几乎没见过面却仿佛靠神就能的将他们玩于掌之间的女人，贺修筠淡淡：“我是谁？他有是谁？”

所以呢？

她虽然未开，卫君歆却已经明白她想说什么，有些黯然摇了摇：“今日之前秋一直派人寻他，只是任谁也没有见到他半分踪迹，我也……”

半晌泪，她静静：“你还有什么心愿？”

从小到大贺秋夫妇对她与卫飞卿几乎没有任何差别的对待。贺秋是真的一丝一毫都没有，可卫君歆呢，细微终究还是有差别的，最大的差别大概便是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