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我不过是他的一个学生而已。

只是我心中尚且存着几分怀疑。

我迟疑：“所以那胡天保……死因是，当了皇帝的情敌？”

好巧不巧，被我一拳给搅黄了。

为何胡天保这个人，一定要死？

只手遮天的人，将我放到天涯海角是多么容易的事，为何一定要取我的命？

“话说尽。”陈明礼眯起睛看我，“说尽了又如何？”

我：“老师，话说尽罢，圣人教导，昭昭真相永不磨灭，只要一息尚存，学生定然倾力维护。”

陈明礼看了看我，不置可否。

除此之外，三年之前，林裕的表现尚且在正轨之中，国泰民安，时和岁丰，坊间提到当今天，无一例外都是夸赞，丝毫不见如今暴戾的走向。

劈了一。

我如今瞧清楚了，人生在世，常常是前走三后走四[1]，之前考虑三步，之后考虑四步。我也明白，陈明礼肯把话讲明白到这个地步，已经是他这个情况下，所能透的极限了。

我死的时候，动手的是张此川带来的人，他本人是从到尾看着的。他若有意迎合林裕，大可直截了当地与我提分开二字，不要我的命，也能落得两边清净。他不是好给自己揽事的主，退一万步讲，他即便是了，也会有个利落的收尾。最后折腾得去了大理寺关了几天，想必也非他所愿。

有时我不明白这老，究竟是清心思还是狐狸心

为何恰好是我？

这等约会的手段实在是非常人所能想。早知这皇帝好角扮演，我该劝我爹租个戏馆，文人生意。

故事里是好对月圆，清歌对雅乐，爷要去馆里，对的便是娼，还定然要一个清冷艳绝的牌。

我当王爷时的浮现在前，云岫楼中，张灯结彩、人声喧哗，千盏灯逶迤而去，同月一起透着细碎的光芒，人与人的剪影重合，晃一片和谐与腾。

这个结果乎我意料又在我意料之中。张此川那样的人，能被以前的我喜上，也会被其他人喜上。

大小爷之所以叫大小爷，因皇家孙断绝，只剩他一个，既是排行中的老大，也是林氏的老小。张此川挂了牌，带了小倌儿，扮的是男娼。

——我爹立在圃前：“儿啊，我让你自己琢磨，不单是让你别瞎折腾。别人说的你便当真么？是真的又如何，缠着你的，永远是你自己的心。人最忌拧。”

原来那不单是引诱我上钩的一个局，那竟是专为林裕设好的一场风月，叫他尝尝凡人最俗的一门情滋味，有场面，有群芳俯首争艳的传奇在，想必能讨得一颗刻薄孤绝的帝王心的几分愉悦。

我爹叹了气，便叹气边微笑：“你说我老胡家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拧孩？你爷爷和你老我，可都是潇洒了一生，从没给自己落下什么债。”

他拿起一卷书，像私塾先生教导孩童那样，在我不轻不重地敲了几下：“若是凡事说尽，间该多多少死人。格方能致知，你琢磨过么？”他平静地，“剩下的，要琢磨，你自己想，老师能说的只到这一步。”

——木盎然，风声细细。往日景象骤然回归。

我看老陈喝茶喝得，也想摸杯茶喝一喝，结果没摸到，茶之前已经被玉兔喝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