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着沈容上了楼，沈容踩了凳去柜上找衣裳给他换。他长到这么大，没见过普通人家的屋，睛一时不知往哪里看。猛一瞥见榻上坐了个小姑娘，一声不响，盯着他瞧。他看着沈容一踮一踮的绣鞋帮，那小姑娘却只是盯着他，看得他心里发慌。他不知怎么想的，抬挤了个鬼脸儿。

他以为是师父的女儿，后来才知是寄名女孩儿。邱盈那年才四岁。但先门者为大，他一直唤盈，二十年来不曾改过。

名是师娘取的，小儿小儿，天八骏，之良材。

尹骏笑：“老四不能喝，一年就喝这一回，不用三杯就睡。”

话音未落，只觉背上一沉。竟是唐笙靠着他盹着了。

唐笙是遗腹，全家疫病，没了大半人，外祖家本来颇有资财，娘亲带着他守节，却正白占了一份儿，不招兄弟待见。后来又走了些下坡路，妯娌更是见天指桑骂槐。他

据他人生七八年的经验，换作别的女孩，哇地便哭起来。

尹骏披着袄儿盘坐在榻上，笑：“天下这么些人，谁没有几段来历。”

狄良一怔，想到往年只是他和唐笙相对守岁，歉然：“这三年，辛苦二哥了。”

尹骏摆摆手，只：“天下这么些人，谁没有几段苦。”看看对面榻上，，“老四也是不容易。”

那小姑娘却笑了。

好，拍拍掌，向小孩伸一只手，，来罢，和师父回家。

此刻三人已经都沐浴更衣，在二楼房里围饮。对面香案上摆满供品，烛影摇红。窗外已飘来了隐隐约约的阵阵炮仗。

狄良轻轻扶他在另半边榻上躺好，找了个枕儿垫着，又扯了大衣服，给他盖严实了，笑：“睡了好，睡了老实，醒着就他话多，唧唧呱呱吵得人烦。”

尹骏：“今年是睡了好，他睡了，还有你陪二哥说话儿。”

狄良低声：“他娘究竟几时去的，连个信都没有？”

狄良无言，看看后唐笙，脸睡得红扑扑的。

狄良一怔，顿时悟了，“原来……是如此。”

尹骏亦低声：“不晓得，那年师父还上他家去了一趟，他舅舅是不认这笔账。师娘疼他，火得要命。师父当断则断，这样人家，断了也好。”

尹骏不答，兀自饮了酒，抬起眉，向着左边上一示意。

“我竟不知二哥是这么来的。”狄良抿了杯中酒，伸手一摸吊，的，又起来给尹骏和唐笙都斟满了。

开门的是沈容，想来是卫珠平日异想天开胡闹惯了，大年下见带了个小孩回家，竟然一句没多问。

可大家不能总叫他小儿。

姓是师父给的，百家姓百家姓，数到第一百个，和穆萧尹。

狄良：“那……师父那背篓里，当时装的是什么？”

一念楼弟，刀在人在。这晚正是除夕，有家的各自回家，上只挂了三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