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随风倚过去，撩开帘，注视着站在草地上烟的赵师容，她一边烟一边跟宋明珠说话，烟的动作很是娴熟。看了一会儿，柳五放下帘，心里极不得劲儿。他见不得赵师容烟，赵三小是不应该烟的，烟是际的专属。女人只要一烟，便立刻变得风尘起来，风尘而易于到手，叫男人丧失了敬重的心。柳五想起多年前草地上那个纤尘不染的少女，那样的少女曾是他的奋斗目标，是他满怀信心在这五浊恶世上取的动力。世界愈是污浊，世人愈是卑劣，那草地上的少女便愈发被衬托得皎洁好、清贵人，不容亵渎。那片草地，那位少女，是柳随风能够容忍这个世界并与之周旋的唯一信念。她们是他的后盾，是他一血污地从泥淖里爬上来后还能继续前的理由。从某个角度而言，柳随风是相信纯洁、真挚、好这类东西的存在的，而当年的赵师容就是这些东西的化。想到赵师容，他便充满了信心，充满了温柔的觉。柳随风很喜这温柔状态下的自己，尽他绝不会公开承认这一。

于是一时间也觉得车厢里憋闷起来，长站起，大步几个来回地走，从车厢这走到那，边走边从西装里袋里掏金属酒壶，对着嘴慢慢地啜。啜酒时余光一扫，看见莫艳霞直直盯着自己，又是一副求而不得的心甘情愿，内心一阵厌恶。她让他想起前的自己，想起一切/重的女人，想起蜕变了的赵师容。太见鬼了。

赵师容何尝不知康渔的苦心，人正要上车，搭着车门儿冲康渔：“老康你有福了！葵芳阁的乔老板和叶老板，据说也乘今天这趟车，抓时间耳朵，好把人哄到重庆去，天天都有得听！”

虽说赵师容跟李沉舟婚前，他一直都叫赵师容“赵小”的。两下一权衡，脆只叫“太太”，她姓李姓柳，省事儿，省麻烦！

话一，康渔脸笑成朵老，左近的柳随风却然变，呼了起来。

“呵——那不是叶老板和乔老板吗？他们果真在车上，我还念叨着怎么不见他们呢！”柳五离开座位时，康渔贴到窗前，抻着脖喊声来，一边推着康劫生，“快！快！把那个玉烟嘴拿来，上次没捞上送给两位老板，这次可给我逮着了！”

赵师容摸到香烟，隔着走冲宋明珠打个手势，要她跟着一齐下车透气。宋明珠就不得，瞟着柳五的脸，没看反对的表示，就起轻快地随同赵师容下车，远离那伙各怀心思表情凝重的人。

如今赵师容脚下也是一片草地，一样的青碧茂盛，一样的绵延无尽，然而草地上没有了少女，只是站着个眉间霜的少妇。少妇着烟，烟的姿势仍是的，却没有了那能让柳随风温柔到落泪的皎洁与清贵。从少女到少妇，中间横亘着漫长的岁月——复杂难言，少女从那迷雾般的岁月里走过，就像是被剥了层，皎洁和清贵全被剥掉了，只剩下跟世俗相符的外壳，以及能跟世俗相抗衡的煞气。这样一个煞气的少妇，叫柳五心惊——好像在心的瓷上发现了裂痕，侧耳聆听，甚至都能听见玻璃玻璃裂痕生长蔓延的微响。

康劫生：“箱打包得好好的，怎么找玉烟嘴？再说，一个玉烟嘴，你是送给叶老板好呢？还是乔老板好呢？这事儿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