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开心和喜，其实本是两回事情。

“今日？”李庚年闻言，将手里木堵回上，脸上一时仿似笑了，可下刻嘴角却又拉下去：“晚些时候是几时？”

这问在床笫间却是答哪句都不对的——因沈游方每每总在他一腰酥麻后轻轻问他，此时他迷蒙不清的，若说是开心，则“要让你更开心”，若说是不开心，则“要让你开心开心”，由是到来受罪的总还是李庚年的，仿若开心不开心也没什么要般，一番番拿到最后来，他被围困在罗衾海里也不知是喜至落泪，还是疼至落泪，呜中十指扣去沈游方后背狠心抓挠，却听上之人息嘶痛间轻笑起来，下刻边额际落下密密的吻，耳边是他那句熟悉到骨里的讨打话：“李庚年，你笑起来好看，哭起来更好看。”

雪还在下，冷，可李庚年走到宅门前却也并未急着去，抬见一日黄澄澄挂在中空，怪耀，也不知究竟何时才肯落下。

小兵在他不善目光下缩了缩脖：“回大人，小的不知。那信是沈老板的凖送来的，信上没写……”那鸟也不能说人话啊。

凛冽朔风里，隐约传来句恨恨的嘟囔。

素雪落，白雾蒙，冰河渺渺蜿蜒，冷山萧萧独立。

“……沈游方这混账，养的什么破鸟！”

雪原自然是冷的，是无趣的，确然也是萧索的。这些从不必要谁来回答，原本就平常地存在着，故从第三年起，沈游方渐渐也不再问了，可这人从来关心的又并不那么容易放弃，夜里帐亲昵间便还偶或抬指逗他脸问：“那你如今，究竟开不开心？”

六年里的两年，沈游方常常都问他，觉不觉着天冷，觉不觉着平日无趣，觉不觉着四下萧索，便是问他到底喜不喜这里，他也从没答过——他只在薄的日暮下，抓着沈游方袖跑大宅去在星河下漫无目的地策，在仲夏的烈日里，推他拿大把银去隔屯营换来甘甜西瓜，在秋的月影中，共他分一只长河里捕来烤好的鹅，又在冬天风雪来时，坐在此等他补货归家。

雪原是很安宁的，他与沈游方一路北行到此，岁月无声中，如今已安宁度过了六年。

想着这个，门后下人来叫他吃饭他也没心思搭理了，只足尖一便跃上屋檐，盘坐在这方圆百里最大最好的宅院儿的最一地方，了被风红的鼻，渐渐地，就怔怔神看向了极远那天雪接的地方——

话音未止，小兵已听见跟前儿的监军大人拂开袖叉腰冷哼了一声，下刻，监军大人不再问话，只迈开大步往屯营当中的大宅走去，一上下好似忽而带上了什么脾气。

雪原上零散几村落，屯营间轻飘数缕炊烟，青天日下云舒云卷，风过了，四下里一时半分音都无。

这理李庚年过去从未想过，甚至也从未觉得被问起有何难以应答，故十年前随大军来此平叛时，齐政也曾问过他喜不喜雪原，在此觉着开不开心，他没没脑就能说：“

日晚些时候就能回了。”

昏光中，帐晃动间垂穗轻摇，李庚年心尖下俱，指已快要断沈游方的手，嘴上必然也是骂着他的，却也日日为着百般事情这么骂着，笑着，着他的银还作他，也过尽一宵又一宵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