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彦之接过绢捂住脸，那另一张榜是什么也来不及再看，急急便挤人，奔城门去找了个静。龚致远担忧地一路在后追，不多时总算是赶上了，只看着温彦之已然将泪拭去了，一双还红着。

温彦之闻言莞尔，抱拳笑：“那我先行谢过龚兄省钱之恩。”

“好说，好说。”龚致远也就装模作样和他还礼。

榜尽之，正中盖了天龙印，赤云泥上气势磅礴的“准榜昭雪”四字，力透纸背，温彦之只需一，便知那是齐昱的亲笔。

这平静来得如此突然，几乎叫人措手不及，忍不住就要落泪。

——是，能得平静了。

温彦之脑中嗡嗡作响，待他反应过来时，发觉自己早已无礼排开了前面的人群，人正杵在那皇榜跟前，一时间黄纸、黑字、红印，团团皆在他前飞舞：“……原工尚书秦文树，受叛孽罪臣周滨武、林孝开等栽赃陷害，嫁祸贪污叛国之罪，其冤可悲，特勉昭雪。现经查明，叛孽俱伏，念秦氏一脉，孤忠未尽，追复秦文树元官，以礼改葬，并酌访求其后，特与录用受封，以秦氏天灵英魂……”

终于走到了城门楼脚，此时却见一大帮百姓聚在石墙下，闹哄哄地抢看着什么。龚致远神好，当先指着城墙脚上贴着的明黄纹纸，唤温彦之：“瞧瞧！有皇榜呢！”

周遭哄闹之中，温彦之只觉被人拍了肩膀，一城民和善问：“哎，小兄弟怎么哭啦？和这尚书大人认识啊？”

钱营生，得少还能得褒奖，唯有是个抠钱活计，抠少了还挨骂。在能不能好，偏就瞧人会不会省钱。我打小穷惯，一个铜儿能和我妹妹掰成两儿用，温兄你放心，沈公斥资一到，我保给你省好几年的维护。”

诵榜的传官已然走了，人群叽叽喳喳都在相互转达榜旨，二人跟着衙役凑上去看，只见皇榜有两张，左边那张盖着刑、御史台、大理寺三司授印，翰林落笔委发，温彦之甫一看去，目光当即被两字勾住，整个人顿在原地——

“昭雪！”龚致远指着那榜文，开心地大叫：“温兄你快看！周林叛孽斩，朝廷给秦尚书全家平反了！”

龚致远好生气：“温兄，这是好事，你节哀，今后好好照看云珠就是，如今秦尚书在天之灵，能得平静了……”

像是一把木勺，将温彦之中的郁积全都挖了，他顿然空茫起来，却空茫得如此欣，只觉三年等待，三年努力，原以为此生此世都只能追悔，此生此世都不可能成之事，竟然成真了。

“不过，秦尚书那么快能昭雪，也多亏了皇上罢……”龚致远立在温彦之边徐徐，“皇上一路都与我们同行，这皇榜怕是早备好了留给三司施压，叛逆决迅速，都未等到冬末……温兄，慈为与乐，悲为苦，皇上这慈悲，尽是为了你啊。”他从温彦之手里扯过的绢，拍了拍他肩膀，再想起方才行馆里和温彦之说的话，又叹了气，想了想，：“或然…

一时之间，中云雾翻腾作了霞蔚，好似万里天光放晴，好似千里冰封顿，他喜，喜到连话都说不来。

“温兄……”龚致远也是红着眶，从怀里掏白绢递到温彦之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