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熏然爬上床，坐着：“我是突然想起来，你胃最近怎么样？”

主要靠毅力，凌远牙齿打战，哆嗦着穿衣服。衣服冰冰凉地贴在肤上，裹了一层冰，只能原地。才四，玻璃窗上一层雾，往下看路灯的一片。李熏然披着毯来：“又有病人？”

凌远想训斥几句，又觉得没办法。李熏然是李警官，就如同凌远是凌院长。

排班护士应了声。

都叫明衍“先生”，但其实她本人是个老太太。七十七岁，一生未婚，无儿无女。上海传奇的世家，父亲是历史很有名的红资本家明堂。文|革的时候遭了罪，一直不好。

凌院长：“放心吧。”

凌远：“医院有职工堂。”

李熏然笑笑：“离队时间太久。我该归队啦。”

凌远苦笑，在李熏然额上轻轻一吻：“再睡会儿。”

领导们很关怀，很重视，很关注。廖局长先来的，一脑门汗：“准备咋样？哪个医生来？你亲自来？”

她看见他站在那里了。

明衍坐在车里，听见一声“明先生”，悠悠地一晃神。

“早上千万吃的。别到跑，我中午会给李局长打电话问他你去没去警队。好了躺好，别冒。”

凌院长笑快挂不住了，他拿睛问廖局长，廖局长去开车门：“明先生？”

凌远大早上去医院，问了句：“韦主任呢？”

凌院长：“不是我，是韦主任，这方面他是专家。”

明衍参与了几乎所有建国后能说的没解密的理科研，现在手上还有重大的研究项目，所以各的“关怀”从中央到地方，一层一层压下来。本来绿豆大的事，压给凌远就有磨盘大了。

凌远：“明衍先生，咱国家国宝级的理专家。”

“候旨呗。”

廖局长：“千万不能差错。”

凌远正在穿袜，转脸皱着眉看他：“嗯？”

凌远笑：“还好。”

“下周。”

“那你先休息吧。我得走了。”

李熏然用脸蹭蹭被：“其实我已经打报告要求归队了。”

“什么时候归队？”

负责排班的护士：“今天韦主任去柳林街医院，那是咱们院定下设医疗站，有手术。”

李熏然钻被里，眨着睛看他：“你早上吃什么？别只照我不照自己。”

凌远着急：“你怎么起来了？快回去……别回去了，开门关门再闪着你。李主任有没有告诉过你这段时间你千万不能冒？来来躺着，被窝里还有气。”

明衍先生坐着车来的。车停在医院门的一瞬间，她从车窗往外瞧着，忽然愣了。

轿车门终于打开，老太太被人扶着，慢慢下车。她保养得很好，整齐，致，在沙漠里住了十几年，在北方住了十几年，她骨里还是老派的上海人。凌院长迎上去，跟她握手。她握住凌远的手，用婉转的上海话轻轻地问候：“侬

“刚四，又不是急诊，你去吗？”

李熏然恍然：“中学还学她呢，理课本语文课外读都有。”

凌远了半天，活动开，衣服也和了：“就是她，胆结石。这个得三来。”

李熏然：“这次又是谁？”

凌远随：“让韦主任把手术推一推，明衍先生的腹腔镜微创手术他来完成。”

凌院长领着几个科室主任迎接明衍先生一行，车停了，却迟迟不见明衍先生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