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晖就是在这似真似梦的环境里将电话回拨了过去，不多时许葛生的声音传过来，板平象的梦境里突然现了真实的东西，他被惊着了，竟不自觉地泣了一声，经过电话线的放大，听在许葛生耳朵里时非常响亮，许葛生连忙问：“怎么了？”对方意料之中地沉默，他知在电话里问不清楚，仍旧非常温柔地说：“我明天来看你，好不好？你几钟可以来？”黎晖答应了，约定早上时去公园走走，一来那时气温还不太，二来今天大家都累了，明天势必起来得晚，他不必找借才能门。

挂掉电话再房门，天已经蒙蒙黑了，好像又新换了一个世界。席已经陆陆续续地散了，两个婆走过去，说起二姑爷晚上喝醉了，翻来覆去不停地说自己是这个家里最老实的人，这样没没尾的话！

黎晖从小门外的巷里来，隐约听见前有叫卖莲羹的吆喝声，在清晨里格外有新鲜。没走多远，那吆喝声停了，仿佛

夏日里天长，已经过了晚饭时候，屋里还是满满的夕光，但是黄黄的不澄透，又被屋里的各家摆设所遮挡、折，仿佛是很多个世界的情形重叠在了一起，有一扭曲的虚妄。

黎晖正正襟危坐得几乎要在凳上生了，却见二姑父从厨房帮忙回来，烧灶烧得满大汗，却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父亲那一桌不巧椅没有搭够。黎晖连忙起让二姑父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趁此退席走了。

已经是暑假最后两天了，天气已经不像前些日那样，翠喜一觉醒来，就看见黎晖已经自己起洗漱过了，正从衣柜里找衣裳穿。她连忙下床来，有懊恼地说：“唉呀少爷，你要起来，怎么不叫我伺候？”但是这时候已经没有什么需要她忙的了，黎晖扣着扣，看了看穿衣镜，说：“那你一会儿把衣柜收拾收拾吧，刚才我找衣服时翻了。”翠喜只得答应了，又到厨房里去给他端早饭来，到了厨房见佣人们都是才开始活的模样，方才知时辰还早得很，便拿了几个昨儿寿宴上没吃完的面了，又见一边灶上小火慢炖着一盅银耳汤，是天不亮就给老太太备下的，翠喜趁人不备时也偷偷倒一小碗来，用锅盖盖着给黎晖端了回去。

不料回房一看，黎晖早没了人影儿，翠喜自个儿嘀咕一句：“少爷这是要去哪儿？这么着急……”也没有多想，将银耳汤和心晾在桌上，便去倒洗漱，她自己吃东西是最贪凉的，倒不怕放冷了。

第12章

回屋的半路上遇上个老妈端着两只寿桃走过来，见了黎晖，想起来说：“少爷，方才有你学校的电话打来，我告诉他说你稍后回打给他，正巧这会儿碰上了你。”她说完这话便走开了，她本是裹过的小脚现在在鞋里了棉充大脚，走起来有不稳当，黎晖看着她难免蹒跚的背影，恍惚觉得自己走路时也像起她来，轻飘飘的，踩不到实地上，悬在腔里的那颗心也摇摇摆摆着。

在富贵了的人，还常常朝着人追忆过去艰难时的好，正是一彰显品格尚的好方法，何况这话又是对她的大姑和妯娌说的，这二人年轻时为了黎老太太迟迟没生儿没少给她气受，到老居了寡，黎老太太倒反过来以德报怨，非常怜惜她二人，更是风亮节到极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