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幺姨辈分，来黎晖这儿径直把门一推就是，翠喜唬了一，起来看，才依着她在娘家的排行喊了一声“五老太太”，王幺姨也不抬，冷着脸问：“少爷呢？”黎晖知要糟，犹豫着来时，就见王幺姨带来的几个老妈已经夹着翠喜去了，翠喜还回看了他一，那情形直让人心里难受，但他还没来得及会，听见王幺姨很是鄙夷地说了句：“只晓得围着女人转，没息。”便也离开了。

大姑却也来了。她在路上碰着王幺姨，兜着圈打听到了一两句，便来告诉黎晖，是老太太知消息气极了，要拿翠喜到柴火房里关两天，不至于当真将她怎么着，不过饿她几顿，要她记着教训。

黎晖到底明白是自己害她虚担了这么个坏名，但当然不能去说情，否则只有更坏了的。只能规规矩矩地去学校念书，颇有一立志成仁的凄壮。

第一节就是国文课，幸而许葛生也意识到了自己方才的失控，表现如常地讲起课来。黎晖也仍旧像往常一样低着，却没有翻，盯着桌上的木纹理就能神，完全不知许葛生是什么时候走到了自己跟前，他又是下意识地惊得要夺路而逃，许葛生不动声地先住了他：“下午把前两天的作文补给我，要计分的。”黎晖看见许葛生里有一隐忍，心里像被灼了一下，又像是松动了，悬而又悬的觉。

还没到教室就先遇着了许葛生，黎晖的心理准备连个底都没打好，一瞧见他脑里全空了，只会转就跑，走廊里人又正多，没跑去两步便被他从后逮住，压低的声音听起来非常气恼：“你害我急得要发疯了！”黎晖只觉得他这样叫人害怕，下一瞬听见了上课的钟声，简直像死囚听见了大赦天下的圣旨，这劫后余生叫人难以置信，连忙逃开去，慌慌张张地了教室。

一面捡了钱怕人发觉似地着往回走。

等人都走后，他重新坐在椅上，心里连影儿也没有一个，不晓得自己该如何，然而倒也不十分惧怕，隐约觉着家里人实则也是不怎么想得起自己的，皆因自己一向也没能让他们看得到什么指望的缘故，有这样的事也不会失望透。

一上午都控制不住地失神，但中午回家路上，他还是在一遍又一遍刻板的自我提醒下特意绕路去了一家日化店，买了一支大红的丝佛陀红，拿致的小盒装着。他嫌搁在衣兜里鼓着不好看，一路拿在手里回了家，想着就放在翠喜平常那一只空的文箱里，她一回来，梳妆时就能看见。

原来这王幺姨本是黎老太太娘家最小的一个妹，脾气最为刚好，唯独命苦，尚还年轻时丈夫儿女就全丢下她过世了，偏生婆家的人还都说是她将好好的人儿给磨折死的。好在黎老太太想起自己当年嫁门时婆家娘家都穷，自己连个陪嫁丫都没有，便把这老妹接来，一是让她享享晚福，二来也有个说掏心窝话的人。

心里正想，迎面遇见李丹月抱着

没一顿饭的工夫，家里佣人全知少爷被翠喜丫迷得连学也不肯去上了，甚至于传到了黎晖大姑的耳朵里，她是一个木讷厚的人，连训斥佣人也不好意思，只想着去提醒侄儿两句。还没到黎晖那屋跟前，就看见王幺姨带着几个老妈气势汹汹地走在前，心说不好，这事儿自己是担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