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苏醒过来的是触感。

左边膝盖紧紧抵着地面，隔着一层厚实的布料。他似乎穿了衣服。有点意外。他的左手满握着一只圆柱状的物体，是丝滑的触感，表面会随着手指细微的动作而皱起……手指弯曲的感觉也和以往不同，关节变得更加柔软，不是他那双坚硬的爪刃。右手掌心则向上摊开，上面压了一个有点分量的物体，受力面有两个，一块圆状，另一处几乎只有一个点，掌心被压得微微向里凹陷。

然后是听觉。

就是一瞬之间的事情，很多声音灌了进来。仔细辨别，有远有近：近处是两个人的呼吸心跳（其中包括自己的）；再来是音乐，单一声源，从头顶上方流泻下来。推远点，就不甚清晰，杂乱非常：脚步声，谈话声，掺杂在一起，很快消弭，没有停留。

最后才是视觉。

是俯视视角，视线全部聚焦在左手握住的物体上——是一只人类的脚踝。脚踝被包裹在玉白色的丝袜里，微微透出皮肤的肉色。他继而注意到自己的手——并非黑暗巨人的——竟是人类般脆弱的躯壳。他懵了一下，方反应过来那就是他的手。

他现在是人类的姿态。

然后，他抬起头来。

轻柔的、俏皮的，有柔软的纱纷纷扬扬落下来，搔着他的脸。他先是只能看到云雾般层层叠叠堆起来的裙摆，掩住他的口鼻，差点喘不过气来。

似乎是觉察到他的动作，裙摆的主人把裙摆往上拽了拽，努力地往内侧压。

“抱歉，衣服太复杂了……”

这时，他终于看清了——

那个人是伏井出K。

他的左手正握着伏井出K裹着丝袜的脚踝，右手托着一只高跟婚鞋，左膝碰地呈现出单膝跪地的姿势。

——他正在为伏井出K穿婚鞋。

他，黑暗巨人·银河帝国皇帝·怪兽操纵者·地狱归来之人·贝利亚，正单膝跪地为他的结婚对象·下属·斯特鲁姆星人·老婆·伏井出K穿婚鞋。

（这么长的前缀，死后的谥号就用这个吧！）

但是，等等。

其实他根本不认识什么伏井出K！

他在读取的是这个时空的自己的记忆。全部。

巨人的大脑飞速地处理着身体主人的记忆，短短几秒之内就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

——怎么可能啊！

他可是堂堂黑暗巨人·银河帝国皇帝·怪兽操纵者·地狱归来之人·贝利亚，怎么会以人类的模样和自己的下属结婚啊？

他高贵的膝盖，怎么能和地板来个亲密接触？

贝利亚想扔下鞋子，起身走人。

然而，他现在的身体并非由他的“意识”控制。

他并不是取代了原主人控制了这个身体，而更像在玩一部没有任何选项的第一人称VR游戏。读取存记忆的存档，然后体验这具身体的所有感官。

于是，贝利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扶住伏井出K的脚，温柔地塞到右手的鞋子里。

鞋子是一只浅口的高跟皮鞋，方头，鞋头刻有镂空复古花纹，白颜色，崭新的，带着新鲜皮革的气味，边缘稍有内扣，脚伸进去的时候才能将其撑开。伏井出K穿了丝袜，穿鞋的过程很丝滑。

鞋子的大小非常合适。严丝合缝。

这种整洁的感觉让贝利亚心中涌起一种奇异的畅快感。只不过穿鞋的流程还没有结束，鞋子尾部连着一截缎带，要系在伏井出　K的脚腕上。

伏井出K个子高挑，跟腱长，脚踝纤细而明显，小腿肌肉紧实有力，没有大块膨出的肌肉，只有恰到好处的几根肌肉线条，长跑运动员的腿。他穿丝袜也就不显得突兀怪异，很好看。

贝利亚人形个子高大，手掌自然也大。一只手就能圈住伏井出K的脚踝。那个尺寸他已经熟谙于心。

缎带在白色丝袜上绕了一圈，贝利亚随便打了个结，很粗糙，只有蝴蝶的半边翅膀，触须拖得太长。贝利亚毫不在意，接着给伏井出K穿另一只鞋子。

他的身体指引着他往右手边看去，那里有一个鞋盒，里面躺着另一只鞋。他拿起来的时候，看见底下压着赠品卡，落款人是石刈亚璃依。

“那个女人为什么会那么准确知道你的鞋子的尺寸？”

废话般的问题。

而且贝利亚还听出了身体主人的醋味。

“是亚璃依小姐之前发邮件过来问我的，需要精确到小数点后四位的那种。

“我觉得很不错呢，贝利亚大人。”

贝利亚哼了一声。穿第二只鞋的动作就没有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