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未琢磨完，抬却发现是一陌生的场所。瞧着像是新建的殿，重轩镂槛，雕栏画栋，一样不少。

汩汩的声依旧

因为实在要说起来，他虽不过是个散仙，毕竟还是凌驾碌碌众生之上的神明，早已预知无论皇帝如何圣明，本朝到这一代必将亡国的事实，自然心中有怜悯还有愧疚。其次，荀未不论在天上还是地下，最怕这面上不显山，背后心机沉的人，何况到时候历劫圆满回天述职时还要再见，被司法天神记恨岂不是自寻死路？

荀未面上云淡风轻地一，心下却直打鼓。

每一次召见都有可能是鸿门宴，每天都有可能是最后一天。荀未总抱着这心理，过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还要把保持面上波澜不惊的风度，实在是累得都要灵魂窍了，当下只勉定了定神，掀起袍跨了去。

幸好皇帝也不是经常找他茬，否则回回来这么一遭，还不如直接了断地去投畜生，死得更脆一。

“微臣参见陛下。”

女行过一礼，退下时轻轻带上了门，门内只留下荀未和屏风后的人。

平日皇帝召见他无非也就是一些小事，毕竟他到帝师这个位置，天下患饥荒，兴师问罪找背黑锅的也绝对甩不到他上，他多冷站在一旁，被皇帝问到时就回“谁谁说的对”或者“推荐谁谁去背锅”。

估摸着建成也不过是这几日的事情，否则他不会一消息也不知。皇帝陛下这是想什么？单纯享乐，还是示威？毕竟如此大刀阔斧建了座富丽堂皇的殿，他为朝中重臣一风声也没听到，也实在够打脸的。

领路的太监冲他一躬，恭敬：“陛下在此间等候，大人请。”

总而言之，荀未十分憷皇帝，也不过为了维持本朝第一大臣的尊严不怎么显来而已。如果可以，他实在是不想和对方像这样私下单独会面。

先帝病重皇相争那会儿，他趁此局独揽了大权，可当今皇上登位以来，君臣势力角逐，皇帝陛下实在不是个省油的灯，到如今继位四年，已经不动声地收拢回了大分权力，双方达到了一微妙的平衡。当然其中也有荀未这个臣消极怠工的缘故。

荀未见室内装饰，又听得从汩汩下的声音，猜测屏风后是一天然泉池。皇帝还在泡澡？他来得是不是有太早了，对方看样还没准备好。还是说皇帝陛下泡澡都不忘找人商量国家大事？也太勤奋了吧，还给不给他活路啊？

除非有言官嫌得没事或是意忠报国上折参他，才需要多力来应付。但那情况基本也就多说几句——“臣没这么”或者“都是谁谁的锅”。毕竟决断权还握在皇帝手里，既然皇帝暂时不想跟他撕破脸，这些累累劣迹，说再多也权当没看见。只是荀未对这平衡状态的持久十分没自信，在他想法中，皇帝脸上看不，心里其实蔫坏蔫坏的，估计比贤王更希望他人间消失。

荀未站在原地，除了声听不到半响动，一时犹豫不前，索在直接在原地掀起衣摆跪下行礼。

面前换了女引路，穿过长廊曲折，一路走廷，他越看越犹疑，直到看到屏风后汽缭绕时终于心情复杂地确定了——此竟是一个温泉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