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晚膳，楚君慊在离落床前坐了半个时辰。离落倒是有问必答，只是一一个婢，而且从不多说一个字，整得楚君慊分外气闷。

楚君慊着人叫来了胡太医。胡太医看了，说：“命是保住了，但若调养不当，还是会留下病。”

“兔死狐悲，”离落微微转开目光，“婢僭越了。”

楚君慊着人煎了药，扶他靠坐在枕上，不许他擅自移动，一凉喂了去。伤也让小太监宝福替他换上了药。离落昏迷着的时候，很多次都是楚君慊亲自换的药，离落的□早已被他看遍了。只是这次离落执意不肯，一一个“皇上赎罪，婢不敢”，楚君慊听得烦了，便也由得他去。发炎的刀经过半个多月的调养，已经开始收敛。的麦秆也已经换成了莹白的玉，那玉产自朔州寒潭，质地清凉，对于他这样的是有好的。那玉会慢慢跟他的血长在一起，成为他的一分。

“你不兴？”

“婢不敢。”

“那离落这个名字，朕若听过应该有印象的。”内臣的称号，素来是吉祥如意，招财宝之，这样清雅的名字，的确少见。

“那样的才，不可留。”楚君慊静静。

“嗯？”楚君慊皱眉：“不敢？”他对离落一一个婢厌恶之极，可又说不上为什么厌恶。内臣在他面前惯常如此，他从来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他内心里希望，离落是不同的。

楚君慊问离落：“你既然是内廷总，怎么朕不记得见过你？”

“皇上日理万机，些许小事自然不会留心。况且婢接掌这一职位，不过两三个月光景。”

楚君慊不由地抬，揣想外面的醉人光，再回的时候就看见了一双亮若寒星的睛，眸中波光静静转，然后听到了一声清脆的：“皇上？”

声音虽是内臣惯有的尖细，但那如清泉一般缓缓动的语调，却分外动听。楚君慊不由笑了：“你醒了？”

“该怎样调养，你来安排。什么药材尽用，不拘贵贱。若是中没有，朕会着人去寻。你先退下吧。”

“恩。”离落中漏一星迷茫，他起下床，屈膝跪下。楚君慊赶过去却没能扶住他，离落跪在他面前，微微低：“婢离落，谢皇上救命之恩。皇上万福金安。”

“你知？”离落的伤还没好，楚慊君俯抱起他，放到床上，盖好被，“别动，以后在朕面前，不必拘于礼数。”

离落垂目“嗯”了一声。

离落神闪烁了一下，却只是回答：“是，婢遵旨。”停了片刻，开：“离苑……”他自然知是离苑下的手。同一个师父教来的徒弟，何况离苑还比他早门，可是师父素来偏他，临去前又推荐他了内廷侍卫总。离苑对他积怨已久，他也早有防备，只不过没料到他挑在这样的时候动手。离落不知他昏迷之后发生了什么，只知他能捡回一条命，实在是太过侥幸。

那时候楚君慊已经着人将寝的偏厅半月堂收拾得当，把离落安置在里面。楚君慊着人搬了桌椅过来，守在床边看奏折。雕木窗开了细细一线，轻柔的风带着天草木的清香钻来，偷偷掀动案上的奏折，几星杨也随着风飘到了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