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现在，他那个鲜活的有血有的小越成了蜷缩在冰冷的镇海剑里的三缕残魂，脆弱得一拍就散。

他战场上大刀阔斧纵横捭阖，情场上患得患失战战兢兢，此时他谨小慎微地敛屏气，颤抖地叫着“小越”，手指三起三落都不敢上那枚楼印

他温柔而缓慢地念起，用那唱小调讲话本的语气。他知楼越最听这调，他每次一讲话本，楼越里都会放光，他一边念，一边想楼越标致而温柔的笑脸，心揪着疼。

他迫自己镇定了很多次，才成功把手指颤抖而轻柔地上楼印。

他缓慢而谨慎地一一渡自己正红帝光的仙力，渡快了怕惊散楼越的残魂，渡慢了怕耽误楼越恢复，他捧着剑，专注而虔诚，仙力像细像山泉像清晨滴答的般一一滴渡那枚楼印。

长了也会生锈，他独自背负内疚和缺憾，还要在面上显得无怨无悔逍遥快活，一不如意一不自在都不能说。

他给自己取了个不飘逸不彩的凡名陈武，这个名字俗的翻开生死簿能找到成千上万个。

那可是他的小越啊，他那个从小没享过什么福的小越！

他背着一盔甲上万年，不能平凡，不能示弱，他给自己取的凡名陈武在遇到楼越之前从没有机会用。只有在楼越那里，他可以胆小，可以害怕，他可以因楼越一个神而惶惶不安，他示弱，他无助，他茫然，他小心地捧着一颗心求楼越看上一。他的小心而微末，他向楼越诚实地亮弱。

圣人也有私心，人也有死，勾陈从生起就是长、长兄、武帝、天帝，每一个份和角都不允许他示弱。他少年时一人远赴战场，战过恶斗过煞鬼，弃锋刃端，从此再无他个人。他见过边的人有兄弟助，有朋友助，有爹娘护，而他……自小便被告知“你是长，要有担当”“你是武帝，战场上只有生死，不得惧死”，担当他挑了，战场他上了，命他去给责任了，谁又过他？

光是想想，勾陈都心疼地恨不得把自己的魂全撕了安给楼越。

他那回在幽冥阎王殿接过小阎王给他的生死簿，翻看了几。里面记载千万个凡人“陈武”的人生，有这大俗名的人大多生在普通人家，父母给小孩儿取名不讲究，绝大多数“陈武”一辈碌碌无为、生老病死，一辈最得意的事便是房烛夜。

何其幸运，楼越没厌恶他胆小，没远避他得寸尺的接近，楼越既能由着他当个心的大哥哥，又能像大哥一样护着他说“陈武回岸”。他在楼越面前本就不是勾陈，他脱了一盔甲在越风山不过是一个小心翼翼患得患失动了凡心的陈武。

也不知过了多久，勾陈的脸越来越苍白，他周的正红帝光渐渐黯淡，嘴由红淡成青灰

他当时看那些普通人陈武，羡慕得不得了：跌跌撞撞地长大，心柴米油盐，娶一个媳妇捧在心手里，生三两个孩……光是想想，他都羡慕得心痛。

他指尖悬在剑的楼印上，想又不敢，生怕稍稍用力便会打碎楼越的三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