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你太傻了，跟家里决裂有什么好，连家人都不接受你，你还想让谁接受你呢。

余宇送他的那张全家福，办公室和家里都有，余声每天都看着那张照片，时不时发起呆来。他试过给余宇发消息，编辑了长长的信息，写了删，删了写，一直没有发去，他又拿纸笔来，伏在案上写，最后倒成了写给自己的信。他写了许多，不论是从纸上的还是手机上的，他都没有写“”这个词，即使那天在海边，他脑里第一个冒来的词就是。

他少年时候也胡思想过很多事情。那时候他想大概他以后也会跟陈永禾一样妥协，组建家，有自己的孩，他想如果他的孩要柜，他一定不会像老余这样，相反，他还要给他的孩开个派对庆祝他认清自己的向，恭喜迈了成长的一大步。他曾经把这些念说给陈永禾听，陈永禾说算了吧，你跟孩是不是有仇，是不是嫌自己受的白太少了。当时余声义正辞严，说在他们下一代的年代里，情况一定跟现在大不相同。

四月已经和起来了，天气是回了，可人心里还是空落落的。

现在余声变成家人了，当年摆在老余面前的难题又呈到了他的前。

余声说，朋友啊。

可他没有妥协，他上要四十岁了，他还是没有妥协。他知妥协并不可耻，但他没有选择欺骗自己。陈永禾是双恋，余声不是，他只喜男人，他不想欺骗自己，更不想欺骗别人。

结果是他想得太好了，陈永禾一向比他现实。

四月份，他给余宇打电话，说打算去D市看他，余宇说，好啊

陈永禾说，朋友跟家人是不一样的。

余声不知余宇是从何时起对他有这想法的，没准也因如此，他才如此反孙博远，余声苦笑自己竟然一直没有觉察到，或者说他没理由往那方面想——他把儿往那方面想，是把谁想得龌龊了呢。事到如今，早就不是接不接受的问题，而是如何回应。

余宇说他，是情人之间的。他想，你怎么可以我呀，我是你爸爸。

他想起自己如余宇一般年纪的时候，跟陈永禾青涩又短暂的情。他们有着情侣们类似的幸福回忆，又有着再正常不过的悲剧结局。陈永禾说，他要回老家去，他父母只有他一个儿，他不想违背他们。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总要有一方牺牲，于是余声说，好。陈永禾又让他也别跟家里犟了，余声说他已经跟家里柜了，陈永禾问他结果，余声说不接受，所以脆断绝关系了。当时陈永禾说了一句话，余声至今记忆犹新。

他们谁也没错，他放弃了余声，余声不怪他。

以前老余也是这样想他的。

人总是自私的，他也曾希望余宇能够自己想通，这只是一场青期乌龙，甚至是骗骗他，告诉他一切已经结束了，他已经“好”了。

余声停下笔来。可惜他停得太慢，纸张已经被划破。

“好”了。

这个词太严重了，他攥着钢笔，写“”，心里后悔，补救一样，添了两笔，成了个“刮”。“刮”也不好，太锋利了，他下笔写着，笔尖刮过纸张，也刮在他的心上。平心而论，跟余宇相的这段时间是快乐的，虽然也没少有，却真真切切是家的觉，他已经好久没有这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