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晓家的客卧是书房加沙发床，顾一铭睡在陌生的地，陷了熟悉的沉默与黑暗。

方晓谈了几句自驾游的行程，又递给他几张路线图和一份行李清单。顾一铭以为方晓还要代一些注意事项，结果方晓停顿片刻，忽然问：“小顾，你有地方住吗？”

他了把脸，招呼顾一铭客厅坐，又端来两杯柠檬，俨然是个正经待客的态度。顾一铭有意外，他本来以为自己的义务只是送方晓安全回家。他坐在一张折叠沙发的尽，手指贴着冰凉的玻璃杯，略局促。

“……酒店，或者宿舍。”顾一铭说。这不是思熟虑的结果，顾一铭匆匆逃离了训练中心，却始终不知去。他只是个逃兵。

方晓家的装修非常简洁，比起家的概念，倒更像个工作室或者宿舍，室内也打扫得很净。顾一铭敲了敲洗手间那扇磨砂玻璃的门，听到声和一句略显虚弱的回应。方晓过了一会儿才走来，浅灰的额发沥着，看起来清醒而憔悴。

据导航，顾一铭发现方晓的家就在附近的住宅区，难怪他一个人提早到了集合地。

“我想也是，”方晓微微蹙起眉，“我看报里说你们集训队平时都住在训练中心不门……那不如在我家住。就今明两晚，到周二直接发。”他说着，玩笑似的摊开手，“都已经把你拐上路了，也要给你看看我的诚意。”

他沉默地等待片刻，踩掉鞋赤足跟了过去。

顾一铭其实对方晓的诚意没什么疑虑。方晓说喜他，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就足以让顾一铭放下戒备。有人长久地注视他，在他失败如一滩烂泥时也承认对他的喜，对他表达不基于成绩的兴趣——顾一铭涉世未，一蛮不讲理的自我意识再怎么抑制也还是过剩，直觉总是凌驾于理智之上。他这样的格，选择相信的时候，谁也不能让他生疑。

顾一铭迟疑：“你……没事吧？”

漂浮了一整天的心情渐渐落地，他的思维也渐渐清晰。上周在阿拜疆的失误历历在目，顾一铭站在台上，1.5千克的气枪仿佛重逾千钧。都是他最熟悉的——他的枪、枪台、站姿、靶位、场馆。但是一切都变得陌生。瞄准枪一作用都没有，肌记忆全然失控。他的心牵动着手臂的脉搏，

方晓意识还算清明，只是醉得站不太稳了，见顾一铭过来扶他，侧朝他笑了一个。顾一铭让他把胳膊缠在自己肩膀，单手搂住了方晓的腰。他原本以为方晓与他材相仿，近距离接才发现对方比自己想象的瘦得多。顾一铭每周有定量的能训练，心力量和耐力远超过一般人，虽然没有健运动员那样特别明显的肌块，材也绝对称得上结实。而方晓跟他个骨架差不多，却瘦得惊心，柔的卫衣外下，肋骨硌在手臂的鲜明。

方晓便笑起来，睫上的珠扑闪着：“没事。”

方晓到家之后鞋都没脱就直奔洗手间。顾一铭独自站在玄关，到一阵茫然。他难以把握方晓与他的距离界限，一时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离开了，一时又怀疑就这么离开是不是太不负责任。

给了顾一铭。这轻率的举动令顾一铭油然生一责任，仿佛自己当真是方晓相识多年的“亲友”，可享受方晓的友谊，也该承担对应的义务。